飄天文學 > 假定星系 >第9章 焦點
    解沉走了之後,員工像放養的羊,幾乎全部都向婁晚竹涌來,把婁晚竹站的角落堵了個嚴實。

    婁晚竹是沒了圍欄的隔家草。

    她看了人羣,愣了三秒後慢慢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各位好,希望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可以幫助到你們。”

    剛纔的話他們聽了個七七八八,也知道婁晚竹是來幹什麼的。

    人羣裏不知道誰先吸了口氣,沒忍住說:“姐姐好溫柔啊。”

    “之前我去姐姐畫展她講話也是溫溫柔柔的。”

    “好美……”

    這些是女生,圍觀的都是女生。

    少數的男生站在不遠處,沒有過來,但眼神一直往這邊瞟。

    婁晚竹看到有個男生一顆頭都是紅的,他旁邊的男生笑着小小起鬨。

    這些應該都是剛畢業的大學生,可能還有實習生,看上去都是二十剛出頭的樣子。

    婁晚竹依舊微笑着,只是有些僵硬。

    ……她不習慣成爲焦點。

    性子使然,她的二十來年過的安安靜靜,除非必要時候,一般不會特意將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

    她說完第一句話之後就不知道該怎那麼開口了,有些茫然的站在中間。

    也許是表面上太過波瀾不驚,女生們沒注意到她隱隱的不安。

    其實她們沒有惡意,只是好奇和激動,想和她拉近距離,如果看見婁晚竹的無措就會散開了。

    “……”

    婁晚竹想開口生硬地說一句“抱歉,讓一下”。

    儘管這會讓別人覺得她很雞毛,像個老古板,但她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了。

    婁晚竹張口,話到了嘴邊。

    門攸地被打開了,撞在牆上發出“咔”的一生脆響,所有人都下意識扭頭去看。

    “喂,”解沉面無表情地靠在門框上,幽幽吐出幾個字,“鬧罷工啊?”

    “………………”

    “老闆咱錯了。”

    面前的人羣散開後,空氣才重新流通,灌進婁晚竹的大腦,把那一團麻似的不安情緒清空。

    她深吸了口氣。

    “你說句話讓他們工作去那麼難?”解沉走過來,拉了張椅子給她,“坐着。”

    婁晚竹:“謝謝。”

    解沉自己也拉了張椅子,隨意往上一坐,皺着眉:“你這怎麼回事?”

    “……就是不大習慣。”

    或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異樣。

    解沉掃過她紙白的臉,脣色幾乎都沒有了,不置可否。

    “他們很年輕啊,”婁晚竹往人堆裏看了眼,“我以爲你會選一些資歷深一點的去參加時裝週。”

    “我剛撬過來的,”解沉把腿伸長了,椅子有些矮,他曲着腿難受,“爲了不讓那羣老油條禍害他們先隔離了,省得呆久被同化。選人的事兒還沒定下來。”

    “這樣啊,”婁晚竹點頭,“那……我需要做什麼?”

    她在這裏感覺有些無從下手,不知道要從哪裏開始。

    “你就晃一圈唄,”解沉漫不經心,“哪個色彩調配有問題人體比例歪上天什麼的你就指出來,估顧忌那麼多幹嗎?”

    婁晚竹摸了摸鼻尖:“……哦。”

    ……

    解沉讓她做的事實際沒有什麼難度,理清了頭之後一切都很輕鬆。

    這裏的人都挺友善的,解沉沒什麼老闆架子——否則也不會在這兒晃晃悠悠半天還和員工鬧成一片。

    她坐在椅子上休息的時候有兩個女生扭扭捏捏地過來。

    婁晚竹認出是她在停車場裏看到的那兩個女生。

    女生支吾着叫她:“婁……姐姐,額也不是,女士?……”

    看得出她有些緊張。

    婁晚竹放緩了語氣,淺笑:“有什麼事嗎?”

    另一個女生擠開她,衝她翻了個白眼,轉頭又是堆着笑看向婁晚竹:“前輩,我們很喜歡您的作品呀,您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給我們籤個名嗎?”

    婁晚竹本來想拒絕的。

    她只是畫家,不是明星。

    但是擡頭看着那兩個女生,話就變成了:“好。”

    兩個女生很興奮地拿了紙筆遞給她。

    婁晚竹籤名的時候順嘴提了一句:“你們和老闆關係很好啊?”

    女生點頭:“還行吧,老闆人挺好的,又帥,我們加班是有福利的。雖然他經常說一些很欠揍的話吧,但是都沒人放在心上,他就這樣,這嘴不知道滅了多少桃花,空有一張帥臉。”

    末了她又清清嗓子道:“咳,其實他有時候還是很恐怖的,比如我們沒有達到他的標準的時候,會被罵得狗血淋頭,次數多了會被扣錢。所以他老闆的威嚴還是在的,我們畢竟是下屬,也不能太忘我……”

    兩個女生大概是個話癆,三秒簽好的簽名,她們拉着婁晚竹講了好幾分鐘,最後婁晚竹無奈提醒她們已經下班了再不快點去喫飯對胃不好,她們才和婁晚竹道別,一路蹦着走了。

    ……

    中午下班後婁晚竹和解沉表示她可以不要工錢,沒必要,這對於她來說就像開了場交流會。

    解沉跟她爭了幾回後,直接提出了一個箱子,皮笑肉不笑道:“你工作我給錢,有什麼問題嗎?”

    那是一個裝錢的密碼箱。

    婁晚竹:“……”

    她決定再掙扎一下,艱澀道:“真的沒必要,我下午不在這兒,要去畫室的。”

    解沉和她對視了很久,看得婁晚竹頭皮發麻。

    “你怎麼那麼蠢,”終於解沉吐出口氣,有些不爽地鄙夷道,“老子給工資你都不要。”

    他這副有些狠戾的樣子才隱約有了年少時的影子。

    那日雷雨齊下,他經過歲月的磨礪,斂去了太多年少的戾氣和不羈,婁晚竹甚至覺得他不是解沉,可他有確實是他。

    直到現在才驚覺原來他真的還是他,靈魂深處是永遠改變不了的。

    解沉還是老樣子。

    婁晚竹被說了也不惱,反倒是輕笑,真的就像個包子:“嗯,我確實不太聰明。”

    解沉看着她笑面無表情地想:放屁。

    他沒說話。

    “成吧,”半晌婁晚竹才聽到到他說,“不想要就不要。”

    她擡頭,看見他扭着脖子不看她。

    好像有點……彆扭。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雨已經停了,微光從罅隙中灑下,照着窗上殘留的雨珠恍若琥珀。

    解沉靠在窗邊。

    細碎的光讓他眯了眯眼,周身都是“老子天下最牛”的拽勁兒。

    但是好像他變得好說話了一點。

    婁晚竹突然間就這麼覺得。

    “走了。”解沉經過她面前時懶懶擡手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喫飯去。”

    婁晚竹跟着他往外走:“去哪喫……稍等我接個電話。”

    她走到一邊去,點了接聽。

    解沉站在門口等她,手不自覺地去摸口袋的煙,觸碰到包裝殼的時候頓了下,又從從容容地把手抽了出來,挨在牆上看天。

    婁晚竹電話打得很快,回來地時候頗爲急促地叫他:“解沉。”

    “嗯?”

    “不好意思我去不了了,”她呼吸有些急促,眼尾帶着不易察覺的淡紅,“我有急事。”

    解沉看得出她的慌張,猜得出有不太好的事。他拎得清楚輕重,點頭:“要去哪?我送你。”

    “不用……”婁晚竹想拒絕。

    “你要想快點就說,”解沉打斷她的話,大步邁向電梯,咬重了字眼,“去哪?”

    婁晚竹過於急促,腦子很亂,胡亂就答應下來了:“北區療養院。”

    如果條件允許,她永遠都不想去那。那種令她壓抑到窒息的感覺像夢魘,無時無刻不纏着她,她好像進入了一個輪迴,只要她稍有放鬆,北區療養院就會再次叫她過去。

    可她還不能不去。

    她放不下那個癲狂極端的女人。

    她是她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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