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睜眼,面前是三張焦急的臉——隔壁鄰居徐思冉、李兆熹和王利。

    “總算醒了,”徐思冉拍拍心口,“大半夜的要被你嚇死!”

    夜深人靜,他們幾人各自在房中休息,突然聽到謝桐悠房內發出慘叫。趕來時她人事不省地倒在牀上,一張臉白得像紙,渾身都被冷汗打溼,身體蜷縮起來不斷髮抖。三個人呼喚半天,也不見她醒來,差點就要去開陽峯找醫修師兄了。

    濃眉大眼的王利關切地問:“妹子,你是怎麼了?”

    謝桐悠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了一些,經脈中如同針扎。她硬撐着坐起身,有氣無力地說:“運氣不通,經脈……好痛。”

    看着她顰眉咬脣,面無血色,顯然還未完全好轉。三人連忙讓她躺下休息,並紛紛囑咐她到百草堂請醫修查明情況。

    謝桐悠想起,當初徐耀之說過她的靈脈可能有問題,不禁心中沉甸甸的,像是壓了塊大石頭。但願開陽峯長老鴻道真人如他所述,妙手回春。

    次日,聽竹苑四人從學宮出來,先一起到旁邊的歷練堂。門中弟子均可在此接任務,發佈者會以靈石、丹藥甚至神器作爲獎勵。

    幾人看了半天。因他們初入門,能力有限,可做的任務實在太少,都是在各峯打雜,賞金也只有寥寥幾顆靈石而已。

    徐思冉撇嘴道:“這些任務,不做也罷。”

    李兆熹也從任務榜上移開目光,看來是不打算接了。

    王利上前一步,用門牌點了下飯堂的幫廚任務——尋幫廚一名,剔骨切肉,賞金每日四顆靈石。

    “沒想到老本行在這兒也能派上用場!”他很是高興。

    謝桐悠細細看起任務榜。如今身穿預選弟子服,食在宗門飯堂,好似上了免費寄宿學校。可以後煉丹冶器需要購買材料,如今囊中羞澀讓她很是不安。沒想到再活一世,還是得勤工儉學。

    有沒有什麼酬勞高一點,她又有能力做的任務呢?

    謝桐悠看完初級任務,視線逐漸上移。就在身旁徐冉已經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時,她的目光終於在一條中級任務上落定。雖然任務難度是中級,但這個任務並不需要有高深修爲。

    “輔助修復偃甲圖紙,賞金每日十五顆靈石。有意者於九月十八到神機堂一層測試。”

    畫圖?這可真是剛想打瞌睡就遇上送枕頭的!謝桐悠抑制不住興奮,用門牌報了名。雖然沒接觸過偃甲,但是憑藉上學期間機械製圖課老師嚴苛的磨鍊、工作後日日加班畫圖的經歷,她對拿下這個任務頗有信心。

    今日正是十五,謝桐悠感覺度日如年,還有整整三天呢。想到原世的技能也許會在這裏大展拳腳,她不禁有點小激動。

    徐思冉見她躍躍欲試的樣子,不禁開口:“你畫得來偃甲圖?”

    謝桐悠甜甜一笑,“略通一二。”

    “好吧,”徐思冉挑挑眉毛,“拭目以待。”

    從歷練堂出來,謝桐悠由宗門傳送法陣來到開陽峯百草堂。

    聽了她的名字,值日師兄不甚高興地說:“原來你就是謝桐悠。上次徐師兄已向真人說過你的情況,真人要親自爲你看診。怎麼纔來?”

    謝桐悠一臉懵。徐師兄做了好事,也沒通知她啊。趕緊誠懇認錯,師兄皺起的眉毛才舒展幾分,帶她上了樓。

    鴻道真人是個身形瘦小的長者,看起來慈眉善目。他吩咐謝桐悠入靜運氣,以望脈之術在旁診視。

    謝桐悠靜息吐納,很快感覺靈氣入體。因爲昨天晚上已經衝破了幾處氣滯點,今天靈氣流轉起來可說是流暢很多,如初春冰消雪融後滴落形成的細流,緩緩流淌。不過半刻鐘,靈氣即將流轉一個周天,卻又在關鍵時刻停滯下來。

    她稍微用力試了試,經脈又開始痛起來。不敢再貿然行動,她停止吐納,那些聚集起來的靈氣散落在氣脈中,又從七竅、毛孔中散逸出來。

    “你修習不過幾日,已能將靈氣在體內運轉,可見對天道的感悟和靈力的控制都屬佼佼者,當真是修習的天才!”鴻道真人撫須感嘆,眼中含着疼惜的神色,“只可惜,你的靈脈,是斷的。”

    謝桐悠還沒來得及爲“天才”二字高興,就被後面的話打得一懵。靈脈斷裂,這還怎麼修行?

    她深吸口氣,小心開口:“長老,我這情況,可有辦法治麼?”

    見她沒有失去理智的哭鬧,鴻道真人不由暗自點頭。“有是有,只是並非易事。”

    看着滿懷期待的目光,他頗有幾分凝重地說,“你昨晚已經體會了斷脈修行的疼痛艱辛。斷裂的靈脈想要修復,一要靈藥輔助,二要以靈力硬拓出一條通路,把斷掉的靈脈連接起來。這個過程,猶如在體內刀割斧劈,比你昨夜經歷還要痛上百倍!”

    謝桐悠聽了,並不見懼色,反而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我不怕痛,只要可以修復靈脈,我能忍住!”

    看着女孩兒的堅毅目光和明媚笑容,鴻道真人也不由捻鬚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可爲你煉製靈藥。只是黑玉斷續膏所需主藥罕見,現下門中沒有,我會發下尋藥任務。”

    她現在身無分文,喫穿住行全靠白蹭宗門,若是拿下三日後的製圖任務,便能開始攢錢。

    於是她不好意思地說:“長老,我能不能打個賞金欠條?日後必然歸還!”

    鴻道真人卻是哈哈一笑,“區區兩千靈石而已,我還出得起。”

    兩千靈石就這麼白送給她,赤貧謝桐悠一邊感激道謝,一邊不可抑制地羨慕長老的財富,暗戳戳希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這麼財大氣粗。

    鴻道真人又交待她每日繼續打坐,雖然不能化作真氣長留體內,但是日積月累,靈脈裏也會留存一些靈氣,可以用來施些小咒,還可以訓練更加靈活地控制靈氣。同時,要在不斷衝擊病竈中習慣疼痛,爲日後做好準備。

    從此,謝桐悠起早貪黑修習吐納,一邊忍住渾身疼痛,一邊感受靈力對經脈的洗刷。日復一日,經脈內的靈氣終於如龍頭滴水,一點點積攢起來。

    夜晚,謝桐悠照例完成修習,咬牙等待痙攣的經脈平復。疼痛中,她強迫自己走到窗邊,一邊小口急促呼吸,一邊看向空中明月,好轉移注意力。

    今夜正是望日,月亮很美。夜色如濃稠的墨汁,鋪滿天空,其上一輪滿月,如玉盤,似銅鏡,淡淡黃光快要滿溢出來。無論是現代文明的原世,還是神祕莫測的現世,只有這輪明月,亙古不變。

    看着皎潔明亮的圓月,她的呼吸漸漸規律,連身上的疼痛似乎都好了許多。推開房門,她決定去朗月臺散散步。

    夜深人靜,她獨自踱步到山崖平臺。一棵巨大的鳳凰木臨崖而立,月光從樹葉間穿過,反射出點點銀輝,如同調皮的螢火,在樹間穿梭。山風拂過,吹落晶瑩的花瓣,彷彿下了一場紅寶石雨。

    謝桐悠深深呼吸,花香縈繞,沁人心脾,悠長甜美的味道讓人不由嘴角上揚。

    就在此時,她看到一股小風打着旋兒,帶着火紅的花瓣吹到鳳凰木後面的大石頭上,像是被那石頭吞了,瞬間消失不見。

    眼睜睜看到的東西,怎麼會突然不見了?謝桐悠心中覺得奇怪,不由走上前去。落英繽紛、月光如水,眼前一切正常。難道剛剛是眼花了?

    謝桐悠左手不自覺地搭在樹身上,卻發現觸摸的地方泛起一層微光。她擡起手仔細看去,原來樹幹上竟然有一個小小圖形亮着白光,好似是哪位修真者留下的符咒。還不等她詫異,更奇妙的景象在眼前展開——原本緊貼着山崖矗立的一塊青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蜿蜒小路。

    看着這從未見過的小路,謝桐悠有些猶豫。這裏似乎是個祕境,好想進去一探究竟。但是俗話說得好,好奇害死貓,何況她還是隻病貓。但是既然是在宗門之內,應該不會是什麼危險的地方……吧?

    好奇心終究佔了上風。她心一橫,謹慎邁步,沿着小路一路前行。

    拐過一個彎兒,一片無人之境映入眼簾。山崖旁邊,有一方小池,池水清透,其上點綴着幾朵白蓮,暗香浮動。明月倒映在池面上,微風吹過,漣漪陣陣,揉碎了一池月光,盈盈閃爍。

    這裏似乎離月亮更近了,整個人沐浴在溫柔的月光之中,她的身體不再疼痛,心情也異常平靜。從這裏,謝桐悠能看到其他六座山峯交錯而立,山間雲遮霧繞,在月色下好似輕紗。

    她遙望六座山峯,忽然心中生出力量,雙手攏在嘴邊,對着山崖大聲呼喊:“我要修仙啊……!”

    就在她喊出第一個字的時候,池邊大樹那半伸到池水上方的樹枝上,有什麼東西晃動一下,隨即一團黑影猛然掉了下來,“撲通”掉入水中,濺出的水滴飛到了謝桐悠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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