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他們又回到走廊,卻發現外面的佈局有所變化。之前並排的幾個房間消失不見,一道拱門出現在眼前,穿過之後來到戶外,是座景緻精美的花園。

    偌大的花園草木蔥蘢,奇花盛開,怪石假山點綴其間。金色日光從綠葉間灑下,在低矮的灌木叢中跳躍。整個花園空無一人,極其安靜,花叢中連一隻小蟲也看不見。

    三人沿着園中黑白石子鋪就的小路一路前行,面前豁然開朗,出現一個湖泊。湖泊中間有一水榭,檐角高翹,四面垂紗。輕紗縹緲間,隱約看到其中坐着一個女子正在彈撥琴絃,帶着幾分漫不經心,並不成曲。

    面對突然出現的人影,幾人心中都多了一分謹慎。他們互相看了看,還是決定靠近去一探究竟。

    湖泊岸邊有條小船,三人一踏上船,不待法術驅動,腳下便動了起來,載着他們悠悠駛向湖心。原本遙看水榭離岸並不是很遠,如今登上船,湖泊卻突然變得遼闊,行駛一陣也不過是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就在大家覺出古怪,小心提防的時候,水榭中突然傳來聲音;“有客到此,不勝歡欣,以曲迎之。”聲音輕柔婉轉,尾音微微有些拖長,透出柔媚。

    話音剛落,她手指快速撥動,初時如珠落玉盤,隨即變化爲山間飛瀑,急急嘈嘈。隨着她的琴音,湖面也發生了變化。原本平滑如鏡面的湖水無風而動,水流激盪,小船如一片樹葉,在水流中旋轉搖晃。

    船上的人此時很不好受,站立不穩,隨時都可能掉入洶涌的波濤之中。

    “這樣下去都得餵魚,快想個辦法?”阮淞抓着船舷叫道。

    李兆熹使個千斤墜,勉強穩住身子,運轉真氣,縱身踏在破天之上。可他剛剛御劍,就發現那捲起的浪花中有股奇怪力量,讓他四周的靈氣紊亂,長劍在空中亂擺,比小船更難以踏行。

    於是他收劍回到船上,說:“此處靈氣詭異,無法御劍。”

    “那怎麼辦?”阮淞一張小臉煞白。

    浪頭越來越大,要把這一葉扁舟掀翻。三個人齊齊出手,將真氣凝結成一道透明屏障,將小船護在裏面。

    見他們還能與激盪的湖水對抗,水榭中琴聲催得更急,整個湖泊好似變成一個大漩渦,湖水如兇猛的水怪,叫囂着衝了過來。比人都高的浪花形成一道道水牆,不停拍打在屏障上,終於將它擊個粉碎,劈頭蓋臉地向小船砸了下來。

    幾個巨浪打過,水面上只剩下小船殘骸。

    就在驚濤駭浪中,一個怪模怪樣的木頭人飛了起來。它張大雙翼,後背上駝着三個人。

    謝桐悠指尖真氣不斷,費力地在紊亂的靈氣風暴中調整傀儡的動作,一次次與巨浪擦身而過。她操作着小木頭忽高忽低飛行,不時還翻身從浪花間隙中穿過。最初的緊張已經被挑戰刺激的興奮蓋過,謝桐悠越來越得心應手,甚至叫出一聲“呦吼!”

    大擺錘、過山車不是白坐,極品飛車的高分也不是擺設!

    對比她亮晶晶的眼睛和因興奮而豔若煙霞的臉蛋兒,身後兩個人可慘多了,都是臉色發青,嘴脣發抖,整個人死命抓着身下木頭,時不時還發出乾嘔。

    終於,謝桐悠左躲右閃,最終在湖泊中心的水榭完美降落。

    一落地,阮淞兩人就跑到邊上去吐了個痛快,然後喫下丹藥,這才恢復了血色。

    李兆熹心中發誓,以後再不要乘那個木頭人!謝桐悠平時看起乖巧可愛,實際上,她可能是個瘋子……

    見三人平安到來,彈琴之人手中舒緩,輕抹慢挑,湖水也隨之平靜下來,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既然來了,爲何不進來?”簾內之人停止撥琴,側身斜倒在榻上。饒是隔着紗簾,也看出曲線玲瓏,引人遐想。

    同行的兩個女孩子都忍不住去瞧李兆熹,但見他面上波瀾不驚,趕緊收回視線。

    李兆熹擡手挑開青紗,步入水榭。原本他自覺定力極好,可真正看清正中的女子,不由呼吸一滯。

    那人着一身紅色煙紗雲袖衫,薄紗輕掩明月,讓人臉紅心跳。赤足未着鞋襪,腳腕上纏着一串金鈴,更襯得肌膚似雪。她烏髮垂絛,膚如凝脂,一雙狹長美目微微上挑,嘴邊噙一抹媚笑,看着走進的幾人。

    “你們是誰,來我這兒做什麼?”她朱脣輕啓,懶懶問道。

    李兆熹晃過神,抱拳施禮,“在下李兆熹,扶搖仙宗弟子。”他又揮袖指了指身後兩人,說:“這是我的同門謝桐悠,另一位是藥王谷弟子阮淞。我們在瑤天宮中游歷,無意間來到這裏。不知前輩再次,打擾清靜,還望贖罪。”

    面對這位實力莫測的女子,他態度有禮,讓人難以生厭。

    “清靜?”女子露出嘲諷笑意,“我都在這裏清靜九百多年了,今日看到外人,高興得很。”她嘴裏說着高興,眼神中卻露出兇光。

    三人心知她不是善茬,暗自叫苦,卻不敢輕舉妄動,怕惹惱了她。剛剛那首琴曲已充分表明,這女子的實力遠在他們之上,至少是元嬰修爲。

    女子美目流轉,在他們三人身上轉了一圈,開口問:“你們三個,是什麼關係?”

    李兆熹覺得這話問得有些莫名其妙,剛剛不是做了介紹麼。但他還是畢恭畢敬地說:“前輩,我和桐悠是同門,阮道友是來瑤華宮認識的,算是朋友。”

    女子眼中露出玩味的意味,身子往前探了一點,“怎麼,你叫她的名字,卻稱呼她是道友,在你心中,可是她更爲重要?”她擡起手,纖纖食指點向謝桐悠。

    謝桐悠看着指着自己的手指,皮膚白皙透亮,玉甲圓潤,染成了紅色。可如今這漂亮的手指卻只另她害怕。這人問話毫無邏輯,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李兆熹內心也是打鼓,斟酌着回答:“我與謝桐悠認識較久,又是同門,因此直呼她的名字。她們兩人對我,都是朋友。”

    不知是那一句話觸了她的逆鱗,女子一下坐直,裙角燃起火焰,咬牙切齒地說:“朋友,當初那人也說和我是朋友!”她聲音變低,嘀嘀咕咕說着什麼,像是陷入回憶。

    三人看見那火苗並不是平常顏色,而是帶着金光,都嚇得說不出話來。若沒看錯,這是三昧真火,水澆不滅,任何人沾到半點,都會被焚燒殆盡。

    女子瘋瘋癲癲自說自話了一會兒,慢慢平息,身上燃燒的火焰也熄滅了。她眼波流轉,露出嫵媚笑容,“我們說到哪裏了?啊,既然你們都是朋友,想必經常一起遊玩。正好,我這裏有個好玩的去處,你們可要一起去啊?”

    這瘋女人的話,他們一句也不敢相信。李兆熹再次躬身施禮,“蒙前輩厚愛,只是我們出來已久,還要趕緊返回,省得師門擔心。便……便不去了吧。”

    此言一出,那女子瞬間變了臉色,冷着一張俏臉說:“那可由不得你們!”

    她一揮長袖,他們腳下突然陷落下去,將他們帶入深淵。女子慢悠悠地理了理頭髮,嘴角上翹。

    三個人一起落入一個石窟,手腕粗的藤蔓從角落伸出,將他們緊緊捆在三根石柱上。藤蔓上的尖刺刺入皮膚,鮮血流出,又被那些尖刺吸了進去。

    謝桐悠的傀儡也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她想要凝聚真氣牽引傀儡,卻發現只要輕輕運氣,靈脈便疼痛不已。纏住他們的藤蔓,竟然有毒。

    “阮姐姐,藤蔓有毒,你可能解?”謝桐悠問。

    阮淞滿頭是汗,虛弱地說:“不……不行,我沒法動彈,一用真氣就好痛!”

    李兆熹此刻連手指都被纏得死死的,根本無法結印,便是想鬆開自身禁制使用妖力,也做不到。

    這個時候,那個柔媚的聲音響了起來,“這是兇牙血藤,最喜吸食修士血肉。中了它的毒,每日發作一次,一日比一日難熬。”

    謝桐悠忍不住喊道:“我們與你無冤無仇,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那個聲音嘻嘻發笑,“自然是和你們做遊戲呀!少年郎,只要你選擇一人推入那邊的無盡深淵,我就會放了剩下的人。記住,每日你只有一刻鐘的時間行動。你到底會選擇哪個人和你同歸,我拭目以待。”

    聲音哈哈大笑,透露着瘋狂,逐漸遠去,再沒有動靜。

    “你有病呀!”謝桐悠忍不住對着空氣大叫。這瘋女人,莫名其妙把他們關在這裏,還讓書呆子做什麼選擇。

    李兆熹此時臉色很難看。如今三個人的性命,居然莫名其妙變成了他的選擇。

    阮淞面上驚疑不定,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李兆熹看出她的緊張不安,冷着聲音說:“不知道她是不是另有陰謀。你們兩個,我自然都不會傷害!”

    謝桐悠也趕緊安慰她,“就是,那個瘋女人,誰知道她在想什麼!阮姐姐,你彆着急,我們慢慢想辦法,逃離這個地方。”

    阮淞看他們兩人都沒有要犧牲自己的意思,心下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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