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重新來過 >第7章 職業高中
    衆人嘻嘻哈哈,以爲張文在說段子搞笑。

    李勇說:“不光要查酸菜缸,還要查罐頭瓶子”

    衆人大笑,楊學舟做個鬼臉說:“還有辣醬碗”

    張文咧嘴象徵性的陪笑了一聲

    “呵”

    周曉生怕張文尷尬,就故做認真的問:“大哥,酸菜缸怎麼藏屍?不紅不露麼?”

    張文用手背蹭着下巴,聲音緩慢低沉:

    “我也是亂猜,要是用大塑料布包裹緊沉底,上面堆上臭酸菜,壓那麼大塊石頭,就不紅不露了吧……誰知道呢?”

    衆人慢慢的全停止了咀嚼,放下了筷子。每個人都悄悄抽動鼻子,這才都聞到空氣中確乎漂浮着一股臭酸菜的氣息。

    這種污濁而又隱約的酸臭味,暗黑且陰冷的瀰漫在每個人的心頭,讓人忝忝的反胃。是啊,這味道不應該出現在立夏的時令。

    楊學舟慢慢站起,翹腳盯着鄰居的煤棚,喃喃自語:

    “……至於嗎?……不至於吧……”

    ……

    夜裏下了場小雨,週一早上碧空無雲,陽光刺眼。

    張文去上班,從家騎行了四十分鐘,到了單位大門外。

    記憶裏曾在這工作了十五年,又闊別十幾年,本以爲只待退休再也不回了。

    如今竟然回到2001年的這裏,這感覺之奇特,如90年代第一次進這單位一樣。

    遼南市冶金職業高中,是鐵飯碗時代始建的。差不多隻爲學業無成的孩子開辦這學校。

    國家普及九年義務教育。總有些孩子初中後,因爲各種原因無力再中考。但參加工作年齡又嫌小,所以才成立這學校,主要照顧工人子弟。

    沒有門檻的招生,避免那種孩子浪跡社會,再念三年到20來歲,就可以在工廠接班工作了。

    學校最初只有冶金工程,冶金機械,財務管理三個專業,隨着後來鐵飯碗的打破,又多了幼教,計算機,美藝等特長專業班。

    張文教幼教班和美藝班的素描或書法。他對這份工作並不熱衷,總是得過且過的打發。

    ……

    進了校園,找到自己的文藝組辦公室。組裏幾個同事正備課,都擡眼招呼了一聲。

    沒人覺得張文異樣,張文也沒覺得他們異樣。彷彿對他們和這辦公室,從沒闊別過,還真是事不關心,關心才亂。

    他很自然的先把摩托頭盔舉置到教具櫃頂上,把手包裏的錢包揣進褲兜,再把手包放進桌下拉門中,坐到自己辦公桌前,拉抽屜拿出教案,看扉頁的課程表。

    還好,這學期只週一、三上午素描,週四下午書法,一週六課時,應該較輕鬆了。

    又仔細的數教案裏學期計劃,對照着教材推算進度……

    文藝組在一樓走廊深處,是間教室改建的,空間約四十平米。東窗臨街,西門走廊,南北牆共八個辦公桌,倆教具櫃子和一臺鋼琴。

    中間的空地較大,偶爾週三工會活動的下午,可以挪個辦公桌打麻將,或馬老師彈鋼琴,其他人在空地上跳交誼舞。

    教音樂的馬老師比張文大十歲,五短身材卻荷爾蒙旺盛,連鬢絡腮的青色。他在本地演奏鋼琴、電子琴小有名聲。

    整個九十年代,馬老師和張文每天黃昏至深夜,在舞廳裏打工差不多十年。

    那時馬老師左右開弓演奏電鋼琴。

    張文雖然美術專業,卻自小擅長歌唱,幾次在區裏歌詠比賽中拿冠軍,晚間兼做舞廳歌手。

    九十年代末,社會上的娛樂有了諸多新玩法。咖啡廳、歌廳,洗浴廳紛紛崛起。終於淘汰了最後一家大型舞廳。

    張文這兩年就沒有這份額外的收入了。

    但馬老師還活泛,伴奏的活計不少。包括那些婚喪嫁娶、上樑掛紅,甚至是某些二人轉小劇場演出,都短不了用鍵盤琴師。所以馬老師經常在單位請假,偶爾十天半月的不知所蹤。

    張文今天早上一直沒見馬老師來,大概教務處又給他安排別人代課了吧。

    ……

    記憶裏張文備課漫不經心,極少鑽研教材。總是直到進了畫室,看到襯布上的靜物或石膏,才知道本次該講哪課。

    但今天他從坐下開始,就破天荒的在那極認真的備課。

    2001年,沒有人知道多年後的網絡自媒體,能讓任何有點技藝的人大顯身手。包括做飯的廚子,魚獵的奇葩,甚至是飯量大的饕餮,做鬼臉的怪咖……都能因爲特長而獲利。

    說“一技傍身走,強過囊中有”還真是後來互聯網時代的奇蹟。

    張文因此曾懊惱,並惡補技能。曾經悔恨自責沒有出色的自媒體才藝。在記憶的那一點餘生,他寫字練畫,努力着去亡羊補牢。

    ……

    手機響了,顯示的號碼陌生,張文接了電話。

    “喂,張文老師麼?”

    那邊傳來記憶裏熟悉的聲音,是鄭萍,昨天那個在少年宮被羣毆的女子。

    “嗯……”張文舉着電話先四下扭頭看了,沒人注意他,他輕輕走出辦公室到了走廊,他的聲音緊貼手機話筒:

    “……大姐,昨天怎麼回事?那羣人爲什麼打你?”

    “哎呀?”電話那頭語氣驚訝“你怎麼知道是我的電話?你怎麼知道是我給你打電話?”

    “可……可不是你麼?……你吧,……你音色特殊特殊呀,膛音好,咱唱歌的人麼?音色……辨識度明顯呀,我耳音也好,一聽就是你呀,呵呵……”

    張文不斷提醒自己這是2001年,和鄭萍之間還沒發生曖昧,只有自己記得未來,只有自己熟悉鄭萍的一切,但鄭萍此刻還對自己一無所知。

    “噢……這樣啊。張老師,我吧,禮拜天在少年宮教點聲樂課,昨天吧,遇見一混蛋家長,就那個老孃們,說我體罰她家孩子了……找我算賬……”

    “嗯,嗯嗯”張文聽着電話走出辦公樓。站在蔭涼處摸出根香菸

    “……那你受傷沒?……你……你挺好的?”

    “沒受傷,沒咋地,我現在在單位呢,這不昨天你幫忙了麼?張老師,這真是幸虧了,你要不幫忙我可能就喫虧了,我呀,想請你喫頓飯,剛纔在單位找了本你學校通訊錄,查的你電話,姐想請你喫點飯,你啥時候有時間?”

    “哎呀不用啦,大姐,那咱倆客氣啥啊?咱倆……那以前……那……那不是一起二重唱麼?東方之珠麼?我遇見別人欺負你我必須要管呀,那咱倆不是中國好搭檔麼?呵呵……”

    張文覺得尷尬,在電話這邊咧了咧嘴。

    “呵呵……哈哈……”鄭萍在那邊開懷大笑“張老師,姐可是一片熱誠,你不會不給我面子吧?啥時候有空?”

    “唉……你看你,用不着麼……要不,禮拜五吧,禮拜五晚上找個地方簡單坐會……”

    “那好了,禮拜五啊,禮拜五晚上我給你打電話,先就這樣,張老師你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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