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重新來過 >第16章 螢光一現
    紙牌鬥雞在持續,和其他博弈一樣,無論是玩的大或小,這種事情總讓人血脈噴張,渾然忘我。

    張文幾次提醒葉廣把菸灰撣在牀外,別彈在曲老師的牀上。

    雷雷十賭九輸,今天也沒例外,輸了不少,神情也最投入,捻牌時雙眼瞪的溜圓,可惜他只看自己的牌,甚至不看贏家究竟是拿什麼牌贏的他。

    雷雷26歲,本名叫洪雷,智商比一般人差點。他不是教師卻有教師編制,在後勤打雜。

    雷雷的父親是城邊區中學校長,和職高的校長互相安排了對方的子女工作。

    雷雷每天穿名牌衣褲,帶副沒有度數的金絲眼鏡,夾着真皮的小手包。到單位先給各科室換礦泉水,再坐進收發室觀察,隨機尾隨一位年輕女老師進其科室,也不多話,一兩小時坐其桌邊,有時也從精緻小包裏掏出紙筆,神情認真寫些什麼。據一位愛調侃的陳老師說,雷雷因爲識字少,不過是畫了幾個小王八。

    時間一長,年輕女教師們也適應了雷雷的純情,不再反感懼怕。事實上雷雷除了喜歡坐在她們身邊,也確實從來沒做過別的越格之事。

    男教師們也逐漸把這事談論夠了,反而莫名羨慕起雷雷。

    是啊,誰不喜歡年輕女教師呢?別人沒有跟蹤近坐凝視,是因爲別人顧慮太多了。

    有的同事,對雷雷羨慕嫉妒恨,因爲雷雷不必負擔生活的重負。他有個好父親,替他買房娶親安排工作,給他大把的零花錢。

    所以那些受苦受難嫉妒雷雷的同事們,有時會對他惡作劇,他們認爲贏雷雷的錢其實就是贏雷雷父親的錢,算是劫富濟貧了。

    張文瞧見馬老師和葉廣二人一直很默契,互相扛雷雷大牌時而同時棄牌,或彼此打令子,暗語了一家牌大而放棄另一家,引雷雷加註。

    張文的心情忽然煩躁,時而摔牌罵撲克,衆人漸漸的覺出不安。

    葉廣不知所以,反而寬慰張文“文哥你輸錢別上火,兄弟我贏錢中午請客,當你買自己那份飯了”

    張文冷如冰霜,沒擡眼珠的譏諷:“是你請?還是雷雷請?”

    葉廣迷惑的擡眼看看張文,不知該如何應對。

    張文的電話響了,正解了那時尷尬,他站起身扔牌,也不告辭,邊對着手機“喂喂喂”的嚷着,走出了曲老師的宿舍。

    電話是楊學舟打來的:

    “民哥,你手裏有沒有錢借我幾千?”

    “幾千?做啥用?”張文剛剛的鬱悶還沒消散,又添了頭疼。

    “五千,是這麼回事,閨女大了,三口在一間臥室有點擁擠,我東邊鄰居賣房,一萬塊錢,我覈計買了打通,這不就寬綽了麼?可手頭那點錢呀,你弟妹存個定期存摺,要三四個月才能取出來,我覈計着從哥哥你那先挪五千”

    忽然,張文腦子象開個天窗,明亮亮的陽光照進來,忽然有了個朦朧想法。

    “老弟,我手上沒錢,不太好辦,可你說老宿舍房子一萬元就能買一套?”

    “是呀,可不一萬元一套麼?”楊學舟說“……五十年棚戶區,特殊時代建設分配全沒手續,如今誰逮誰住,誰住算誰的。沒下水道,沒物業,三不管,本來誰家搬走賣下家一萬五,我這不鄰居麼,賣我一萬”

    張文在電話這邊聲音慚愧“老弟,按說你是真該買,可我……我這兩年真的是毛幹爪淨,你也能看出來,我實在是……”

    “文哥,我能看出來,可兄弟我也實在是沒轍了才求助你,你沒錢那嫂子有錢啊,你回家和嫂子說說,頂多三個月我就還上了,不就是串一串嗎?要不你替我問問?”

    “……哎……”張文有苦難說出:“……行了老弟,我和你嫂子……唉……行了,我回家說說,明天給你答覆”

    “好嘞文哥,我讓鄰居明天聽信了”

    掛了手機,張文有些困惑。

    關於上輩子的記憶,雖然模糊,有一些是重疊印證了的。

    可這次2001年,很多事情卻是全新的,諸多事情從沒經歷過。所以他困惑自己究竟是回到歷史,還是去了宇宙全新的分支,他沒有辦法探知答案。

    因此懵懂,世界之所以存在意義,是因爲有一些探索。生命雖然大同小異,上帝卻不允許人生履行已知的劇本。

    但楊學舟說老宿舍房子的事情,卻忽然給他一個觸機。

    江山已改,本性一直隨波逐流,張文從來都不思進取並無從進取,他只會憑藉一些雕蟲小技,憑着教師的月薪,量體裁衣的打發過了上一生。

    在兩次物質世界裏,他也甘當普通衆生,從無額外的野心。他也不會覬覦運氣或密碼,只能因此在平民波濤中沉浮。

    哪怕轉生了,哪怕造物主給了這一次不俗的契機,他卻依舊習慣沉迷往日情懷,無論是不是捉襟見肘,無論是不是重蹈覆轍。

    但此刻他靈光一閃,是的,在雷電爍爍的萬古宇宙中,張文終於如暗夜中的螢火,閃爍了一次。

    ……

    午休時去父母家,見客廳牆角立了十幾個摺疊方桌。

    父親說區裏的書法夜校黃了,老人家之前在那應聘教寫字。如今有十來個學生家長,昨天抱團來找父親,熱情建議父親週末在家辦書法班,今天上午父親就買些寫桌,打算週末在家裏開館授徒。

    母親做好了飯菜,三人圍坐喫飯時,張文漫不經心說起在城邊區的那套空閒房子。

    那是多年前張文名下的婚房,八十平方的暖氣樓,一直閒置着。因爲當年集中供暖不是一戶一閥,所以照樣每年交千餘元暖氣費,並一些物業費,白白的浪費了。

    張文話鋒一轉,說要是把那房子賣了,能賣十萬元錢。可以把錢存上或用這錢做些別的生意。

    聽着張文說話,張父默默無語的喫完飯,噹啷把碗筷扔回桌上,起身罵了一句:

    “做生意?你他媽的除了敗家還會做什麼生意?”

    父親罵完,忿忿然回了臥室。

    母親喫飯慢,張文擡眼看看母親,卻見母親眼裏噙着淚光對他說:

    “你就這麼不讓人省心,還要把房子賣了,你早晚得要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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