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雲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興致沖沖地進門,然後就傻眼了。

    “娘,我帶了……深深,你這是在做什麼?”

    林深深正舉着一個斧頭,往面前木樁上懟去。

    她三下五除二地又將木樁劈成了木片,往旁邊的柴火垛裏堆去。

    “三哥,在劈柴呢。”

    “不是,你這小胳膊小細腿兒的,能劈得動?別把自己傷着了啊。”

    “沒事,三哥,你放心。”

    雖這麼說,林天雲心中卻還是放心不下,直直地盯着林深深劈柴的手,眼中的擔憂溢於言表,幾次想開口勸阻又憋了回去。

    但一番觀察下來,林天雲發現了不對勁。

    “深深,怎麼你這斧頭……都不用使勁的?”

    林深深擦了擦頭上冒出的一點熱汗,說:“是啊,三哥。”

    林天雲沒想到她會如此回答,驚詫地啊了一聲,摸不着頭腦地朝她身旁走去。

    林深深正在劈另外一個木樁,只見她拿斧頭輕劈了兩三下,木樁就四分五裂成了七八片。

    林天雲看得好奇:“深深,讓三哥來試試。”

    林深深把斧頭遞給了林天雲,林天雲接過來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斧頭通體是黑色的,刀刃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確是一把平平無奇的斧頭。

    他將信將疑地斧頭向另外的木樁砍去,刀鋒與木樁接觸的剎那,木樁上面就出現了一道筆直的裂痕。

    林天雲一鼓作氣,將剩下的幾個木樁全劈成了木片,然後翻過身來興奮道:

    “這,這是什麼寶貝啊!”

    林深深微微一笑,又將之前的瞎話搬出來改編了一通。

    林天雲也不作多想,舉着斧頭翻來覆去。嘴裏直唸叨着:“等爹和大哥回來之後,肯定要高興壞了。”

    林母吊着的一口氣總算是舒了,看着兩人微微搖頭,笑了。

    “對了哥,你剛說你帶了什麼回來?”

    “哦,對!”林天雲猛的一拍腦袋,“差點給忘了。”

    “今天我們去集市,不僅給你們買了好看的衣裳,還給娘和深深都買了一套首飾和胭脂,鋪子裏的人都說這可好看了咧!”

    林天雲忙打開剛放在一旁的包袱,從裏面拿出了一隻點藍壽字空心手鐲和一隻纏絲雙扣鐲,又拿出了兩對耳飾和項鍊,分別給了林母和林深深。

    林母臉上雖開心,嘴上卻還怪罪着:“你們這幾個真真不讓人省心,總是亂花錢。”

    林天雲嘿嘿一笑,從包袱裏又拿出兩盒胭脂:“這不是我們喜歡娘和妹妹,願意給你們買東西嗎?”

    林母嗔了他一眼,又說:“你們自個兒的冬衣可買了?”

    林天雲摸摸鼻子:“我們不用,去年的都能穿,可暖和着了!”

    林深深知這是林父林家哥哥們無言的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怎麼成,我和娘這陣子看看,幫你們改改,添點棉花吧。”

    林天雲道:“也成!”

    林深深看了看門外,依舊沒有林父和林天陽的影子,於是又開口問道:“爹和大哥呢?怎麼還沒回來?”

    “他們倆去看田了,去年劉老三那田是不能租了,之後還得看看明年租哪。我先回來拿書,還得去顧先生那邊上學。”

    林母點點頭:“快去吧,別讓人顧先生等你。”

    林天雲誒了一聲,進屋放下東西,拿上書就走了。

    林深深湊到林母面前:“娘,咱們現在是什麼田制呀。”

    林母替林深深攏了攏衣領:“什麼田制我倒是不懂,原先祖父還在世的時候是說過,前朝的土地都是歸那些貴人所有,後來太高祖登基,確是把土地都分給了我們貧民,也可以自己去荒地開墾,只是百年來,又有不少農民將土地賣了出去。”

    說到這,林母的臉色一黯。

    林深深知道林母是想到了自家的事情,忙打岔道:“天下之勢,均是如此,身爲平民,自是沒有多少選擇。”

    林母嘆了口氣,又咳了好一陣子:“不說了,不說了。”

    林深深聞言忙扶了林母進去休息,心中對林母的病多了幾分擔憂,心裏想着過些天要找個靠譜的大夫過來看看。

    是夜。

    家家戶戶都亮起了蠟燭,一點微薄的黃暈照出了整個屋子的人氣。

    林天雲和林父一行先後到了家,比起林天雲的喜氣,林父和林天陽臉上帶着一絲愁容。

    林深深察覺出來應是租地遇到了什麼難事,但是怕刺激到林母,還是沒說什麼。

    林母上午一激動,今天整個人的身子都不太爽朗,一直懨懨欲睡,臉色蒼白,也沒察覺出來什麼異常,只快速吃了點東西填填肚子,又回房休息去了。

    “爹,是找不到合適的地嗎?”林天雲擔憂道。

    林父嘆了一口氣沒說話,林天陽接嘴:“是啊,本來家家戶戶都是自用的,也無什麼餘地,多的地全給劉老三收去了,現在只有他有。如果要換他手上別的地,怕是還得漲租。”

    林深深今早聽林母所說,知道當今實行的其實是均田地,應是朝代建立之出就大分土地給了農民。

    只是農民抵禦災禍的能力實在是太弱了,一點天災人禍就不得不變賣土地維持生計。

    現如今賣土地容易,買土地可沒有那麼簡單。

    如果只剩下劉老三手上的地,那不得不還要跟他繼續打交道。

    “爹。明天不就到了一月之約的期限了嗎?大家也別心急,明天等劉老三過來了,咱們再跟他好好談談。”

    衆人點頭,林父道:“也是隻能如此了。”

    第二天一早,劉老三便領着一羣人來到了林父的家門口。

    “怎麼說,時間可到了,錢準備好了沒有?”

    “準備好了,您數數。”林父接過林天陽手中的錢袋,交給劉老三。

    劉老三打開一數,確實足額的錢一分不少。

    “你們也是挺行的,前兩日我也去田中看過,你們那稻子竟是真給你們起死回生了起來。”

    林父點頭,憨憨一笑,又道:“劉老爺,您也是知我們家的處境的,我們還想來問問您家那地是否能換塊租給我們?”

    劉老三一挑眉:“怎麼,現在還嫌棄我那地不行,那你們這大好的稻子又是怎麼種出來的呢?”

    林父臉上有些羞赧:“我們還是想換一塊地,西街橋邊的那塊,您看怎麼樣?”

    劉老三哈哈一笑:“原來是盯上了我那一塊寶地呀,原先確實有人租着,讓給你們倒也不是不行,只不過這租嘛倒是要往上漲一漲。”

    林父問道:“那您是覺得多少合適呢?”

    劉老三略一思忖:“我那地本就好,近年來的收成都不差……那就八成半的地租吧。”

    林父臉上滿是苦笑:“劉老爺,這價格能不能再少一點?”

    劉老三搖了搖頭。

    林父又嘆了口氣:“那劉老爺,我們這邊商量一下。如果定了,我們再去您家拜訪您。”

    “也行,不過這地吶,你也知道確是個好地,我可不保證你們要是來的晚點兒,會不會給人家定走了。”

    “是的是的,我們曉得。”

    劉老三滿意的點了點頭,一個揮手又帶着一羣人離去了。

    目送着劉老三離去的背影,林父和林天陽又嘆了口氣。

    林深深經過上次也明白了這地租是有多高,辛辛苦苦一整年,結果卻只有一成半是歸自己家的。難怪古時候都說地主勢大,佃戶貧苦。

    “爹,您覺得咋樣?”林天陽問。

    “要是真沒其他法子,也只能這樣了。上次那地,要不是深深帶來的化肥,咱家現在已經不成了,今年怎麼還能繼續租那個,西街橋邊的那塊確實不錯,只能我們來年再努努力,看看能不能大豐收一把。”

    “哎,也只能這樣了。”林天陽點了點頭。

    “要不去鄰村看看?說不定那邊有合適的地呢。”林深深提議。

    林父搖搖頭:“不成,我們都看過了,也沒有什麼合適的地,況且離得遠了點,要是有什麼情況也看它不住。”

    “那,我去問問隔壁張嬸?上次她來找娘,好像提到過她在山上有一塊田,中了點果林。”

    林天陽說:“也不成,先不說張嬸那地本就小。而且山上那土,勉強中幾棵果樹還成,要是種糧食,可比今年那地還要差些。”

    林深深也沒了轍,但是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好轉起來的家又垮了下去,想了想還是得出去跑一趟。

    所謂實踐出真知,呆在家裏哪能知道什麼事實。

    於是她回屋套了件大襖,和林父幾人知會了一聲,便出門去了。

    她先去了田裏,問了幾個田邊坐着的大伯大媽,瞭解到基本上所有的田確是都有了主,或者已經簽了長租,只有劉老三因爲田多,還有些空餘。

    她又跑去了山上,秋末天氣,路上全是落葉,每一腳踩上去都有嘩嘩的聲音。

    林深深一邊走,一邊看,山上全是些枯樹,地上的土地也是砂石混做的黃土,確實不適合做耕地。

    但她還心存着點僥倖,按照張嬸前些天描述的話句,左拐右拐之間終於找到了張嬸說的那塊地,種了幾棵蘋果樹,只是看起來都有些瘦小,長得並不好。

    林深深只得遺憾地下山,卻無奈地發現自己好像迷路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