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在朝堂上和人對峙許久,定下了這些事宜之後,王煜以爲下了朝他就能安生一會兒,卻沒想到,歐陽鵬舉拿定不了主意,還要請他出馬。
王煜又不得不和東瀛使臣對峙。
而此時終於處理完畢這些煩心的事,王煜可算是能回到府上安生待上一陣。
心上這跟緊繃的弦一旦鬆了,疲憊頃刻便翻江倒海的席捲了王煜。
王煜闔着眸,沒有睜眼,也沒有迴應義妁的話。
只是不斷的揉着眉心,那骨節分明的手搭在眉心,血色很淡的薄脣緊抿着。
義妁似乎嘆了口氣,她自己應該也知道,王煜不這麼拼,別無他法。
他是能眼睜睜的看着大秦被東瀛打的元氣大傷,還是能看着滿京城都是別國間諜?
或者任那囂張跋扈的東瀛使臣爲所欲爲?
義妁知道,王煜做不到。
看着王煜疲憊到一句話也不想說,義妁雖然無奈,卻還是認命的摸上王煜的手腕間。
只是原本盡是無奈神色的義妁,卻突然皺起了眉。
王煜在閉目養神沒有看到,義妁的眉心卻是越皺越深。
義妁又看着王煜蒼白的面色,突兀出聲:
“你這幾日就別上朝了,也別看奏疏了。”
王煜這才動了一下,有了點活人氣,卻也只是眉心動了動,輕輕的“嗯?”了一聲。
這是在問義妁爲何會說出這樣的話。
義妁的指尖還搭在王煜的手腕上,聲音很嚴肅:
“你在我眼皮子底下,都能累成這樣,看來是我看着你看得不夠緊。”
王煜沒有睜眼,一時無言。
義妁嘆了口氣,無奈道:
“罷了,你睡吧,我等下爲你施針,然後去準備藥浴。”
“嗯。”
王煜又應了聲,就把揉着眉心的手放下了。
義妁看着王煜蒼白而平和的睡顏,眉心皺了又松,終於是認命的解開王煜的衣裳,爲他胸前的傷口施了針。
銀針很長,紮在王煜呼吸平穩的胸膛上,隨着王煜的呼吸,銀針也在輕顫。
義妁的心情其實很複雜。
尤其是林一來了之後。
林一看了眼幾乎快要睡過去的王煜,默默地將手上的一疊資料放到了桌案上,並沒有出聲。
“他……從前也這麼拼命?”
義妁問的很小聲,並沒有吵到王煜,林一看着王煜蒼白的臉色,點頭,直言道:
“君清沒當上相邦那會,更艱難。”
義妁又看了眼王煜平靜的睡顏。
如今的他也算是大權在握,手上有打皇鞭,私兵又是先帝允許的,有先帝蓋着國璽的書信在此,就連當今的女皇陛下,想治他私下屯兵之罪,都要掂量掂量。
王煜都這般權傾朝野了,還暗殺不斷,又爲國事日日操勞。
之前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呢?
義妁皺眉,她很難想象。
她總覺得王煜比別國送來的質子過的都難。
林一看着王煜幾乎沒什麼血色的薄脣,輕聲問道:
“君清的身子如何?”
義妁一邊收銀針,一邊壓低了聲音道:
“這幾日他太奔波勞累了,連覺也睡不好,在軍營又沒辦法吃藥膳,現在傷口已經有惡化的趨勢了,而且,他之前是受過什麼重傷嗎?”
林一看着王煜胸前的銀針被一根一根的除去,不知道是回答義妁哪句話,只是輕輕的發出了一聲:
義妁:……
義妁收好銀針,又仔仔細細的上了藥,才把王煜的衣襟整理好,爲他扯上了被子。
義妁還沒來得及和林一說點什麼,馬上又有兩個暗衛一前一後的進來,每個手上都拿了資料。
見林一手上的手勢,兩個暗衛都很默契的噤了聲,只是默默地將資料放置在桌案上,就退下了。
進門、放資料、離開的整個過程,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
林一隨手整理了一下資料,以王煜批過的奏疏作爲阻隔,將這兩份資料和先前他自己帶回來的摞成了一大摞。
義妁看着滿桌案的各種資料,奏疏,還有書信,好像突然理解了王煜爲什麼會累成這樣了。
爲王煜整理好被角後,義妁看了一眼林一,然後出了門。
林一會意,便也跟上了義妁。
義妁的腳步不停,邊往藥房走,邊問道:
“君清以前可是受過什麼重傷?”
林一的眼睫抖了一下,漠然道:
“君清受過的傷多了。”
義妁沒有看到林一的神情,於是沉吟了一下,才說:
“他現在身上的情況很複雜,我要給他準備藥浴,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還缺兩種藥材。”
林一又恢復了缺悲少歡的模樣,淡漠迴應:
“只管和我說就是。”
義妁往藥房的腳步沒停,卻報出了兩種毒草的名字。
林一:……
這是毒草,毋庸置疑,林一哪怕並不精通藥理,這點東西還是知道的,這可是人盡皆知的毒草。
義妁見林一久久沒有迴應,終於回眸看了一眼林一,見男人那有些一言難盡的表情後,義妁面上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何時害過他?”
林一這才低眉,又回了個淡漠的“嗯。”
和木頭說話真麻煩,尤其是偶爾還會多說兩句話的木頭。
義妁不再理他,一頭扎進藥房,林一隻遠遠地聽到女子使喚魏永年的聲音:
“給我燒一大鍋熱水!”
夜色,就這樣降臨了。
月光明朗,春風徐徐,貂蟬的斂芳居院子裏,已經沒有了一點光亮。
連貂蟬的臥房,此時也是漆黑一片,如果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此時貂蟬應該已經入睡了。
靜謐的黑夜之中,叮噹的脆響突兀的響起。
是貂蟬,她手上帶着王煜派人送的叮噹美人鐲,美人一動,叮噹脆響。
男人的聲音卻自貂蟬的房中傳來:
“你怎麼還是完不成任務!”
叮噹又響了幾聲,這次是貂蟬的聲音,她的下巴好像被人捏住了,聲音有些含混:
“他根本就不在我這裏留宿,我有什麼辦法!我房中的香我一點也沒少放啊!”
男人的聲音卻更陰狠,叮噹的聲音也更劇烈,似乎是貂蟬在掙扎。
“還不是你沒用?勾引不了他?我看你手上這鐲子不錯,應該是他賞的,你卻不能讓他留宿?”
叮噹的聲音一頓,而後又猛地響了一聲,似乎是貂蟬掙脫了男人的挾制,
“送我又怎麼樣,他還有其他小妾!”
男人冷哼了一聲,“大人可不會聽你這般解釋,他事務繁多,你要是沒有用,就不會再管你了。”
貂蟬似乎很害怕這個,聞言立刻道:“我,我努力。”
男人這才滿意,
“他行事越來越囂張跋扈不計後果了,什麼人都敢動,你最好早些下手,免得壞了大人的大事。”
男人說完就再沒了聲音,應該是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