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那三人在第二天全部自然死亡,雖然第一時間就被安全局發現。
這下林恩真的頭大了。
阿司身上沒有任何嫌疑,也沒有證據指明這些死亡和他有關,但目前的情況,林恩不敢,被調查對象也不願意接受他的調查。
他們暗中給阿司起了一個綽號,死神調查員。
林恩手下也沒有其他合適的調查員可以接替這份工作,只好晾在一邊。
剩下沒被調查的七十人不樂意了,因爲沒有安全局出具的報告,他們不能去往公共場所,也無法領取任何機械類物品,更不能申請進入冷凍倉。
阿司提出讓機器人同他一起,被林恩拒絕了。
“安全局不僱傭機器人員工。”他傲嬌地捋了捋鬍子,“絕不。”
上一次討伐木星叛軍的行動,安全局完全被摒除在行動之外,他得知的時機並不比一般市民早多少。
對那件事他心中還是有些憤懣,和執政官之間的隔閡也逐漸拉大。
但是在任期內,林恩不打算和執政官發生正面衝突。
“不然,咳咳,你去趟行政院,問問執政官的意見,或者,就放棄那批人吧,反正也沒什麼可以查的。”他生出了推卸這項工作的心。
因爲阿司的入職,安全局和行政院的關係已經惡化,解鈴還須繫鈴人,最好讓阿司自己去解釋清楚。
阿司似乎有些失神,眼底陡然閃出的寒意差一點讓他雙腿打顫,“咳,咳咳,你怎麼……不願意?”心中懊喪,找了這個燙手的山芋。
“好,我現在去。”阿司的臉色恢復了正常。
總是要見的,他以爲等了足夠久,就可以隱藏住一切情緒了。
那個日夜困擾他的夢魔,到底是逃不過去。
烏娜是被原解槍擊中,纔會灰飛煙滅,在戰場上發生的一切不是可以控制的,但那一槍,卻並非小葵射出的。
小葵手中的那把槍,是從阿司那裏繳獲的。
阿司十分清楚,那把槍是一件近身武器,行政院考慮到實驗員濫用的風險,將槍的射程控制在三米以內。
烏娜和小葵之間的距離遠遠超過那個射程距離。
等他從痛苦中開始意識到這個疑點的時候,小葵被擊中後消失的地方,早就沒有了槍的影子,連他想去把槍找回來,檢查使用記錄的機會都沒有。
而執政官擊中小葵用的那隻手銃,不是普通實驗員使用的制式,那是在戰場上才能用到的武器。
當時阿司陷入巨大的震驚,連執政官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那個位置的,都沒有留意到。
每每回憶到那裏,就會頭疼得要命,大腦在阻止他過度思考。進入夢裏,一個可怕的想法迴盪在腦海中,每次從夢中驚醒後徹夜無眠,但他還是決定不去找執政官詢問答案。
他只相信自己看見的。
射中烏娜的綠光能束,和擊中小葵的一模一樣。
他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他要自己找出真相。
執政官到底是什麼人,還有,他自己是誰?
在行政院的門前徘徊,他深吸幾口氣,按耐住內心的躁動,申請進入。
大門打開,他剛踏進去的第一步,走廊上的機器人全都停下動作,凝視着他,長達數秒,似乎在辨認他的身份。
這個情景過於詭異,阿司只好裝作不在意,穿過了它們。
這次的見面,是他作爲安全局代表和執政官的會面,被安排在西側的一間議事廳。
他早到了幾分鐘,進去的時候空無一人。等熟悉的腳步和壓迫感逼近時,他還是無法遏制地渾身顫慄。
緩緩擡起頭,眼中的晶片倏地裂開,掉落在地上。
“怎麼了?”執政官似乎是疑惑他臉上乍然浮現的僵硬表情。
“沒有,太久沒見您,我有些緊張。”阿司淡淡一笑。
執政官的面容上籠罩着一層疲憊,似乎是受到近日一連串事件的打擊,“好久沒見到你了,你過來,靠近一些。”
阿司拘謹地揹着手,近了幾步,仍然保持着安全距離。
“你不願回行政院?”態度和藹,似乎並不在意之前阿司不回覆他訊息一事。
阿司低着頭,盯着地面,“我不適合這裏的工作。”
“哦,爲什麼?”
“我不確定知道自己是誰。”
房間裏忽然安靜,阿司擡起頭,目光直視執政官,他的導師,“我是誰?我和他們有什麼不一樣?”
那張威儀的面孔似乎裂開一道罅隙,“你爲什麼思考這個問題?”
“這件事不是你說了算的。”似乎被他這話弄得不太愉快,執政官的視線變回冰冷,“我說過,等到合適的機會,會帶你去見智慧體。”
到時候會由智慧體來判斷,是不是由他來接任灰星執政官的職務。
阿司微微地偏過頭來,嘴角帶着微笑,“我想問您一個問題。”態度很恭敬,但有種輕飄飄的口氣。
“說吧。”
“在我之前,還有其他人享受過這個殊榮嗎?”
四周又安靜下來,他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意識剝離了身體,慢慢飄浮在半空,俯視房中的兩人。
看着執政官被這個不敬的問題引得大怒,憤然中止了會議,拂袖而去。
高大魁梧的背影消失的時候,阿司纔想起,還沒來得及談到有關安全局的提議,將活着的叛徒流放到其他星球上。
但不重要了,他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在他之前,還有一個灰星人曾經被選定爲執政官繼任者的候選人選。
就是那人和紅夫人站在了同一陣營,和盤托出智慧體關於新人類計劃的終極目的,又背叛了執政官的期望。
而那個人,不出意外的話,就是飛船上的機器表示他沒有權限進行查詢的神祕調查員。
一切都豁然明朗開來。
自己不過是個備份候選人而已,阿司覺得好笑,那個一直追逐的海市蜃樓,終於在光消失的瞬間破滅了。
回到家中,他想起沒有向林恩彙報,剛接通了通訊器,林恩不愉快的聲音傳出,“怎麼,執政官有什麼意見?”
“他沒有意見。”阿司撒了一個不算過分的謊。
“咳咳,那,要不,你明天繼續去調查吧。”
“是。”
阿司心滿意足地結束了通話,喊來小安,“查到了嗎?”
小安搖頭,“我研究了研究所所有公開文件,並沒有發現隱匿的實驗員檔案。”
“有沒有在試驗場上意外失蹤的人口?”
“也沒有。”
阿司的腦中驀然間靈光一現,“那個調查員,會不會是安全局的員工?”
“安全局的檔案是不公開的。”小安抱歉地提醒他。
而且安全局不用機器人管理檔案,數據庫直接存在母系統,阿司辭去了行政院的職務,母系統的高級權限也被撤銷了。
“我會找到那個人的。”阿司冷笑,“凡是存在過的,總會有痕跡,我不相信沒有一個人記得ta。”
天亮之後,他帶着一夜未眠的黑眼圈,找到了名單上的下一個調查者。
好巧,那人是在琥珀堡的地牢裏曾經把他的腿踹斷的前任實驗員。阿司想了想,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善一些。
但這次的調查極其不順利,對方一看見他就滿臉驚恐,表示不想讓他進門,只同意在門後接受他的提問。
當提到青芝的時候,對方乾脆緘口不語,阿司再三詢問,才發現門後已經沒有人了。
對方不願意,他不能強行破門而入,只好暫時放棄了這名調查者。結果第二個,第三個,也是類似的情景。
那個死神調查員的名字不脛而走,在這些人中流傳開來。
阿司很有耐心,又接連去拜訪了幾位,終於嘆了口氣,接受自己不受歡迎的事實。那些調查者似乎以爲阿司攜帶了某種致命病毒,殺人於無形。
對着名單再三考慮,他別無他法,只好又去到半坡上的那棟貝殼型房子門口。
阿吉的門開了一條縫,見是他,臉上毫無波瀾,“是正式調查?”
阿司點頭,“是,你可以拒絕我。”
“進來吧。”阿吉把門拉大了一些,“我一直在等你。”
房間裏響起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是阿吉的機械腿發出的聲音,地板上佈滿灰塵,很久沒有清掃過了。
阿司頓了幾秒,跟着他走進房間,刻意地避開視線,不看窗外的小院。
“我一直想和你談一談。”阿吉的腿似乎支撐不住軀體的重量,癱倒在沙發上,“之前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可能腦子不太好使了,這段時間呆在家裏,想明白了。”
“你知道青芝……”阿司剛一開口,就被他打斷了。
“你先聽我說,我告訴你我爲什麼會加入紅夫人他們。”阿吉用力捶打膝蓋,矯正了凸出的關節,看上去這個動作他做過無數次。
“最早xm1980找我的時候,是在我認識他的第二年。那時我拒絕了,因爲我不想當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