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研究所裏的資料庫幾乎一一吻合，只是有一個很特殊的資料的名字，很特別，當時他還多看了一眼。
【故人】
他安靜地站起來，“我回去了。”
林恩的目光有些呆滯，那些能讓大腦平靜的藥丸有麻醉神經的副作用，恍惚了片刻，嚴肅地點了點頭，“明天見。”
然後用呼叫器喊來了黑髮的年輕醫生，讓他帶阿司返回地面。
阿司見是這個人，目光謹慎地移開，垂下頭，跟在他的身後走進了一個電梯。
那人留在電梯外，手指垂在摁鍵上，微微一笑，也不在乎阿司沒有看他，說，“你到底是叫什麼？阿司還是阿德？又或者是艾爾？”
阿司擡起眼，冷若冰霜，“你查過我的資料？
醫生笑了起來，“你很特別，原諒我調取了一些安全局權限內你在試驗場的資料。”
阿司金色的眼眸中透出嚴厲的指責，又很快消散，漫不經心地指着他的手，“電梯。”
醫生愣了一下，慌張地摁下去，“那個，我不是故意……”
“如果下次你不經過我同意就調查……”阿司面無表情，舉起手，比作槍的樣子，指尖瞄準對方的眉心，“我就讓你消失。”
神情裏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樣子。
那人的笑容隨即消失，低聲嘀咕道，“脾氣真壞。”
電梯門合上，緩緩上行。阿司的眉頭緊鎖，該死的，這裏的醫生真把他當小白鼠看待！
回到陳列館取回個人物品，阿司回到家中，小安從房間裏探出頭，向他報告，“這個機器人沒有大腦。”
·
阿司已經猜到，只是想不出青芝是如何佔據了這個機器外殼，興趣缺缺地問，“我讓你比對烏娜的基因和資料庫裏的，有新結果嗎？”
小安甕聲甕氣地，“她不是原人的孩子。”
阿司脫下制服，躺在牀上，“你確定？”
“是的，所有男女配偶的基因組合方式我都測算過，甚至包括男男組合，女女組合，只能說，除非發生基因突變，烏娜是原人的孩子的概率低於百萬分之零點四。”
概率如此低，就是零可能。
所以，烏娜的基因既不是原人的基因複製，也不是原人的孩子，還不是灰星人的克隆……
“她們創造了一個新基因序列？”阿司坐了起來，難以置信。
雖然有珍妮這樣的研究員，但僅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怎麼可能完成一個團隊數年的工作？
阿司記得調查名單上的七十九人，其中隸屬研究所的實驗員大部分是新人，不具備珍妮的研究員背景。
“其實，還有一個可能。”小安猶豫地，但是資料庫不完整，還有一個漏網之魚。
幾乎在同一時間，阿司也想到了它所說的可能，喃喃道，“我的原型？”
小葵是一個成功的實驗品，使用了灰星人的生物基因序列，又替換了機器基因的佔位，但也許不是唯一的嘗試。
烏娜是阿司在木星試驗場發現的，她也是一個改良了機器基因的灰星人複製品。
而那個灰星人，就是他自己。
阿司面如死灰，半天沒有說話。
“阿司？”小安問，“你給我的資料我全部看完了，我有個問題。”
阿司勉強地，“什麼問題？”
“爲什麼機器人要服從灰星人？”
“你想太多了，小安。”他重新躺下，“你不需要服從任何人。”
小安思考了一下，滿意地離開了房間。
它離開後，牀上躺着的人，一夜沒有閤眼。
第二天，阿司到了安全局，看見恢復了常態的林恩，“我要申請進入研究所調查。”
林恩愣了愣，心照不宣地，給他開了一道特別權限。
“調查員的權限只能查到負責人。”提醒阿司，再往上就不能查了，也就是說，阿司無權查到負責人和執政官的通訊往來。
阿司點頭表示明白。
隔了幾個月，他再次站在研究所大樓外，現在的他沒有實驗員身份，機器人負責人已經將他從員工名單除名了。
整個研究所裏清一色全是機器人，還是一種新的研究型機器人，ts211，它們有龐大的記憶體和幾十根靈活的手指，腳下的金屬履帶平穩地滑動。
爲了方便它們移動，研究所的地面鋪了一層特製的地板，吸收摩擦時的電荷。
這還是阿司第一次在行政院以外看見這麼多的機器人，和記憶中的研究所完全判若兩處。
阿司也不和機器人們打招呼，直接走進前任負責人西莫的辦公室。新的機器人負責人不需要獨立辦公室，和其他機器人們一起工作。
還是記憶中那個狹小的房間，牆壁上的擺設和傢俱和之前一樣，淨化裝置讓室內保持舒適，但沒有留存下生物的氣味。
皺起眉，這裏看起來不像有人來過，還是西莫休假前讓機器人祕書整理過後的樣子。
他記得那個機器人被西莫開玩笑地喊作哈尼。
阿司並不想回來研究所，但如今西莫私人空間裏的資料庫，因爲被母系統鎖定，只可能到辦公室的機器入口查找。
灰星居民離開人世，他們的住所就會立刻被機器人拆除，避免浪費能源。
可辦公室裏根本沒有發現機器，也檢測不出能源體的信號。桌上的通訊器是呼叫機器人祕書用的，阿司纔想起，西莫一般是通過那位機器人祕書去安排工作。
按下通訊器，把那圓頭圓腦的機器人叫了進來，礙於他的調查員身份，機器人必須回答他的問題。
實話說出西莫在這間辦公室裏其實很少工作，大部分時間用在欣賞那些小擺件，或者繪製地圖。
架子上那些，多是他當實驗員的時候，從試驗場星球上帶回來的小玩意兒，很多看起來是彩色石子的固態物質。
自從他晉升爲負責人，就再也沒有離開過灰星。
阿司把每一粒石子都撿起仔細檢查，從分量到手感，就是一般的石子，只是被精心打磨過，每一顆都晶瑩璀璨。
牆上懸掛着幾張地圖，是用炭筆繪在紙張上，只有大概的輪廓。都是西莫曾經親身去過的試驗場，一些被挑選過的小石子雜亂地吸在地圖上，遮住了一部分。
阿司盯着那六張地圖多看了幾眼，總覺得放那些石頭別有意義，不像是無聊至極的作品。
他又想起西莫死之前留下的紙條，上面寫的是一段地球資料庫裏的詩，隱約記起飛船上p19曾經念過。
地球文明中，音樂早已消失，再沒有人能解讀出那些符號的意義。但文字寫出的詩，還是留下來了。
思索了幾分鐘，終於想起那首不完整的詩，名字是《沒有人是一座孤島》。地球資料庫裏只剩下了西莫在紙條上寫下的那幾行句子，其餘的遺失了。
【孤島】
阿司又擡頭看了看地圖，覺得和看過的全息投影地圖有很大出入。
林恩的辦公室了展示了所有試驗場的星球全景圖，標籤了重啓的日期，他看過就記住了。
幡然醒悟，每一次重啓試驗場都會改變星球一些地貌特徵。山川可能變成陸地，海洋可能消失不見，小島變成荒漠。
【島？】
阿司讓機器人哈尼調出了西莫執行任務時期那幾個星球的舊地圖，然後對照着手繪圖，確定了石子的位置是當時存在島嶼的位置。
但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小點連在一起，也無法組成什麼特殊符號。
驀然，一個念頭劃過，“這其中的哪些地方是他曾經到過的？”
西莫是個生物學家，在一個試驗場上經常要耗費幾十年的時光，阿司本以爲會見到一大片高亮的區域，結果只在島嶼那一片零星出現紅色標識。
再仔細看回手繪圖，還真的是一些紅色石子的位置。
那些石子被磨成了很特別的形狀，像是某種地球上的植物，又有些像心臟。
阿司愣了愣，手指輕撫幾張圖上的紅色石子，連在一起，腦中很快勾出形狀，是一串字母和數字的組合。
“bs2202”
九個星球裏，他去了六個試驗場，在那些孤島上留下了自己的足跡，和那個名字。
“故人”原來就是紅夫人。
阿司忽然能夠理解西莫，爲什麼會那麼害怕大腦中每一個關於紅夫人的畫面被機器冷冰冰地投映出來，展示在別人的面前。
輕輕地嘆了口氣，原來如此。
九個試驗場裏西莫去過六個，偏偏木星和天琴星都沒去過，又偏偏紅夫人選了其中一個星球退休，另一個在暗中修建了地下城基地。
是存心爲了和西莫作對，還是西莫告訴過她那些地方都不適合她的計劃？
不過人不在了，再尋找這個答案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
西莫就算不是紅夫人在灰星上的盟友，憑着這份愛慕之情，也一定在暗中阻礙過行政院發現紅夫人的真正意圖。
研究所這麼多年一直還給紅夫人提供緩解痛苦的營養液。
阿司問，“bs2202之前定期領取的營養液是誰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