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掛中天,夜涼如水。
八彌翻上陽臺,剛站住腳就發現腳邊散落的沙粒,她擡頭,漫天黃沙從屋內衝出,裹挾着狂風向她襲來。她並沒有閃躲,在月光的照耀下,眉眼彎彎,笑意盈盈:
“我來找你了,小愛。”
沙礫從她身邊涌過,落在她身後,重歸寂靜。
沒有一粒沙子落在她身上。
我愛羅:“……”
我愛羅:“回去。”
八彌無視他的話,自顧自走進屋裏,她從我愛羅身邊走過,卻不看他。
我愛羅側目,跟着她的身形轉動,看着她坐到牀上,胳膊抵在腿上,兩手捧着臉緩緩道:“最近木葉有一位上忍失蹤了,聽說了嗎?”
我愛羅雙目微垂。
“是你做的嗎?”
我愛羅走到牀邊,居高臨下地,與她對視了一眼。
是壓抑已久的心魔,終於找到縫隙,得以噴涌而出、得以肆意宣泄——殺了她。
終於有藉口……殺了她。
房裏只有細密的沙子摩擦的聲音。
他譏諷似的笑了一聲:“不是我,你信嗎?”
說出那個答案。
好讓他動手殺了她。
他迫切地等待着那一刻。
“不是你就好。”如同得到了無罪宣判,八彌整個人立刻放鬆下來,躺倒在牀上,靜靜地看着他和他背後翻涌的黃沙。她嘆了口氣,“小愛,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愛羅微微皺眉,又聽她繼續道:“一定很難過吧,小愛。”
他看到有淚珠從她眼角滑落,圓滾滾的一滴淚、又一滴……
“但是,我們還是朋友啊……不是嗎……”
“不要……不要忘了我……”
“我和小愛是朋友啊……”
我愛羅:“……”
八彌的眼淚,是爲她自己而落的。我愛羅篤定。
“爲什麼……爲什麼你一點也沒變?”
“還是那個想哭就哭的小孩子……”
我愛羅一字一句地怒吼道:“你爲什麼沒變!”
他和守鶴共存,在一次次血雨下,連他自己也分不清,他到底是人,還是怪物。
來木葉之前,他已然決定要殺了這個舊友。
現在的他,不需要朋友。
不需要任何人陪伴。
殺了她,一定比殺死任何人都更能帶給他實感。
死亡、殺戮、活着,凝結在她身上,只等他親手將她碾殺——一定比任何時候都暢快淋漓。
八彌是不同的。
所以她的死對他來說獨一無二。
獨一無二。
她在木葉街頭拉着手鞠言笑晏晏。
他的血卻一片沉寂。
沒有半點殺意。
有多久,沒這麼平靜過了?
殺不了她。
我愛羅看到她,就知道一切都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
就這樣放着吧。
就這樣吧。
少女靜靜地躺在他的牀上,銀髮散亂。
他見過這一幕。
那時八彌還小小的、不會忍術,於是騎着一隻忍犬跳上他的窗臺,衝他粲然一笑:“一起來玩吧,小愛。”
他一定不會拒絕她,他怎麼會拒絕她?
即使到後來女孩兒自顧自地趴在牀上睡着了,留下一人一狗兩兩相望,相顧無言,他依然滿歡心喜。
他喜歡八彌。
他最喜歡八彌了。
沙子涌起,又落下,嘩啦啦地傾泄一地。
我愛羅道:“我……討厭你。”
八彌閉上雙眼,嘆道:“那真是……太遺憾了。我很喜歡你,小愛,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你。我一直把你當成朋友,我以爲什麼都不會變……真是遺憾……”
我愛羅抱臂站在牀前,默然半晌,道:“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嗎?今天在醫院,那個白眼小子,你一定也很喜歡他吧。”
他的聲音越來越冷,終於重又染上殺意:“不如我把你的朋友們都殺了吧——金髮的、宇智波、白眼、那些圍着你的傢伙,男的、女的,還有你的哥哥——不如等他們都被我殺死了,你再來說喜歡我,怎麼樣!”
“那樣的話我會傷心的,小愛,不要那樣做。不要那樣做,求求你了……不要再傷害任何人了……”
只有哭聲。
爲什麼還沒哭完?
“我說過,早點休息,其他的事一概不要管。我不會做多餘的事。”我愛羅強忍着煩躁,轉過身走到門邊,他拉開房門,冷聲道,“你愛在那裏躺着,就好好躺着吧。”
“喂,所以這是……什麼情況啊?”勘九郎站在門口,身後手鞠緊緊按着他的腦袋把他擠到一邊,兩個人都一個勁的向屋裏張望,確認不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銀髮少女,躺在我愛羅的牀上,靜靜地睡着。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的,一絲光也透不進來。少女睡得恬靜,只有羽翼般的睫毛隨着呼吸輕顫。
“那是……八彌?”
八彌……睡在我愛羅的牀上?
“挺行的嘛,我愛羅這小子!”勘九郎忍不住笑道。
“瞎說什麼呢勘九郎!但是確實似乎貌似是有點不太……”
“小聲點,勘九郎,手鞠。”
聽到這個聲音,擠在門口的二人渾身一僵,艱難地回頭。
我愛羅站在門邊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們。
手鞠:“……”
勘九郎:“……”
你怎麼反而在外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