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是一片廣闊無垠的草坪,他在上面奔跑,背後是眼含笑意的哥哥,或者是先生,他有些分辨不清。
漸漸的他跑的越來越遠,越來越遠,身子也越來越輕,轉眼間竟變成了一個四五歲的孩童模樣。
天邊很藍,大塊大塊的雲朵掛在天空之上,偶爾遮住太陽,擋住刺眼的陽光。
安初在笑着,撲進了一個女人的懷裏,女人笑着將他抱起來。
明明素未謀面,可他就知道那是自己的媽媽。
媽媽……
好陌生的人,好熟悉的人。
“回家啦寶貝,該喫飯啦。”女人面容姣好,明眸皓齒,溫婉而大氣,安初看着她,突然好難過好難過。他抱着她的脖子像極受委屈的小孩很想哭,可開口卻是奶聲奶氣的哼唧:“我還想再玩一會兒。”
“時間乖,喫完再玩。”女人摸着他的腦袋,年輕俊朗的男人迎面走來,那是個很儒雅的男人,陽光而紳士,他脫掉西裝外套親吻媽媽的臉又彎下腰親親安初的小臉蛋,笑道:“把時間給我吧。”
安初茫然的擡起頭,他想說他不叫時間,他叫安初,可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他被抱着向前走去,天邊的雲突然泛起血紅,無盡的火焰從遠方的別墅滕起,像是魔鬼的爪牙瘋狂的向他們吞噬。
渾身上下都是被火焰灼燒的痛苦,畫面似乎轉了,女人抱着他在搖搖欲墜的屋子裏奔跑,可每找到一個出口,都會被掉落下來的房梁擋住去路。
“咚”的一聲,他們被重物狠狠的掀翻出去,媽媽身上都是傷,被木頭劃傷的被棍棒打到的,她抱着安初不停的哭喊,祈求奇蹟的出現救救她的孩子。
安初擡起手想要去擦掉她的眼淚,可伸出手卻是一片血紅,他的肚子上有個彈孔……
他好像快要死掉了。
媽媽,不要爲我難過。
其實我這一生很知足了……
安初從哭泣中醒來,睜開眼已經是淚流滿面,空蕩蕩的監護室裏空無一人。
夢境中的所見在記憶中飛快褪去,只留下模糊的剪影再也拼湊不起來。
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小時。
秦珩爲什麼沒有出現。
是出了什麼差錯了嗎?
身體還很難受,但他自己清楚死不了,他拔掉輸液針扯掉監護儀艱難的滾下牀,身體的難受讓他倒吸一口冷氣。
他步履維艱的走到門前,打開小小的縫隙向外看去,這一看幾乎讓他渾身冰涼。
爲什麼外面還是密密麻麻的黑衣人,甚至比之前還要多,只有時千海不知去了何處!
究竟是哪裏出現了問題?
他忍着劇痛回到房裏,用力打開窗戶,十幾層樓高讓人心裏發怵,他拿着一隻拖鞋咬牙躲進洗手間,在關上門的一瞬間將拖鞋用力向窗口丟去。
碰撞的聲音突兀的有些刺耳,下一秒門被推開,幾個人闖了進來,緊接着是更爲急促的腳步聲,安初集中全部注意力辨別,確認沒有再進來的腳步聲後離開奪門而出快速超走廊跑去。
“救救我,救救我!”
大批的醫生護士跑出來,病房裏的病人家屬也出來湊熱鬧,一時間走廊裏站滿了人,密集的人羣讓他越發慌亂。
醫生跑過來阻攔他,護士也圍上來抓他,安初渾身冰涼,身後的黑衣人眼看着就追上來。
安初絕望的哭喊:“你們是一夥的,你們是一夥的!放開我,放開我!”
“鎮定劑!”醫生大喊。
“不要!”安初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掙扎開,注射劑的瓶子被掀翻摔碎。
他不要命的跑,沿路不知道撞碎了多少東西,下一秒就被硬生生的抓進懷裏。
“放開我!放開!”安初死命的掙扎:“有種你們就殺了我!”
“安初!”男人的聲音滿是急躁。
“救命!報警啊!”安初瞪大雙眼卻沒有焦距:“報警!他們是綁架犯!”
“安初,是我安初,你看着我,安初!”臉突然被捧起,顧遲延將他緊緊的抱在懷裏,雙眼佈滿血絲:“是我,我來了,是我。”
安初怔怔的看着他,眼淚簇的掉下來,他喃喃道:“先生……”
“是我,我在。”
安初撞進他的懷裏,死命抓着他的衣服嚎啕大哭。
弄疼了他自己,也弄疼了顧遲延。
最後他是被顧遲延抱回病房的,即便放上了牀他也依舊抓着顧遲延的袖子不鬆手緊緊的縮在他懷裏,醫生將鹽水再度吊上,冰涼的液體流進血管安初才終於徹底平靜下來。
屋子裏氣氛壓抑的嚇人,明明都是人,卻各個噤若寒蟬沒人敢發出聲音。
安初眼睛裏覆着一層水霧:“封川江岸……”是不是徹底沒了。
“安初。”顧遲延正色起來,安初從來都沒見過他那麼生氣的模樣,他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管那個?”
“對不起。”安初委屈的想哭,都是因爲我才讓先生丟掉了唾手可得的東西。
“哪裏難受?”顧遲延難得的有些束手無措:“心臟疼不疼,頭疼不疼,呼吸有沒有困難的感覺,想不想吐,是不是很不舒服?”
安初搖頭,頓了頓他又忍不住問:“你回來了,那個協議怎麼辦啊?”
“一個破海岸有那麼重要嗎?值得你拿命去搏?”顧遲延青筋暴起,竭力忍着怒氣不對他吼:“你知不知道急性水中毒是能要人命的,知不知道得不到及時治療會有後遺症的。”
“我心裏有數,我知道量……”
“你非要跟我頂嘴是不是!”顧遲延不自覺提高音量,又覺得不妥,耐着性子說:“以後不許再做出任何傷害自己的事,知不知道?”
“嗯。”安初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你真是氣死我了。”顧遲延想摔門出去怕自己忍不住對他發脾氣,可動一下懷裏的小人就靠近一下,他沒辦法只能老實坐着任由他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