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尊主摩擦着手上的骷髏扳指,咬牙盯着那個瘦弱筆直的背影。
他何嘗不知,今日她若走出了這裏,青川城給人的威壓和恐懼恐怕再也不復存在,就連他的地位也會受到影響。
這是他作爲青川尊主的恥辱。
甚至,往後這青川城也會被人發現。
但下面那麼多雙眼睛看着,若他現在讓人殺了他,他恐怕再難安穩地坐在這個位置上。
青川城沒有官府,沒有律法,這裏能力便能決定一切。
但是,青川城出現時,開創之人留下的規矩,世代青川尊主都必須遵守,否則,就會引起衆怒。
不管他心中如何憤怒,都只能讓她離開。
不過......
“姑娘,從這裏出去,你就可以離開青川城,離開歸去村,但是,只有你一個人可以走。”
和她一起來的那些人一個也別想離開。
沈歸舟腳步一滯,緩緩回過頭來。
犀利的雙眼直視着青川尊主的眼睛,須臾過後,她嘴角微微揚起,周身殺氣暴漲。
青川尊主背後嗖嗖發涼,心中感覺不好,還未來得及細細分辨,就見本來站在那的人不見了。
沈歸舟一個箭步,身形快如鬼魅。
等大家再看清她的身影時,她已經用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你覺得如果是我一個要出去,需要來你這走過場嗎?”
她輕啓紅脣,聲音輕柔,咬字清楚。
青川尊主已經身居高位多年,毫無預兆讓人用刀抵着脖子讓他錯愕的同時瞬間感受到死亡的氣息。
周圍的護衛終於反應過來,紛紛抽出兵器想要上前。
沈歸舟擡眼掃了一下,那一眼猶豫萬支利箭。
她小半張臉被鮮血遮蓋,狐狸眼中全是凌厲和嗜血。
如果剛剛那個在擂臺上的她是厲鬼,此刻的她已經化身修羅,更加駭人。
論氣勢,她更像那個執掌幽冥地府十八重地獄的一方之尊。
被她眼神震懾,那些惡鬼心中竟冒出懼意,緩了腳步。
沈歸舟不管他們,視線重新回到青川尊主身上,在男人強制鎮定的眼神下拔下頭上的簪子。
血紅的玉簪,樣式十分簡單,上面刻着的花樣似乎很常見,又似乎有些詭異。
她將碧血玉簪放到男人面前,道:“他讓我告訴你,當年他可以讓你取而代之成爲青川之主,自然也可以讓別人坐上這個位置來取代你。”
青川尊主本還在想着如何掙脫桎梏,讓這個敢拿匕首抵住他脖子的女人生不如死,聽到此話,先是一怔。
再看那碧玉簪上雕刻的花。
他瞳孔迅速放大,那花竟是附子花。
本來還心有不甘、滿腔憤怒的他,立馬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
沈歸舟話音一落,突然出手將簪子狠狠插進他的右邊肩膀。
劇痛讓他差點大叫,又因爲沈歸舟的神情生生止住。
“他,你,你和他。”
他開口就連聲音也開始打顫,盯着沈歸舟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旁邊護衛有些懵圈,不知她說的話是何意。見她放手,反應過來就要攻擊。
“讓她走。”
青川尊主喝止住衆人。
臉上的油彩遮住了他臉上的震驚和懼怕,之前問話的執事不解他爲何如此。
“尊主?”
青川尊主伸出手,阻止他過來,示意他不要再說,一雙眼睛一直盯着那個消瘦筆直的背影。
漸漸的,那個背影和某個身影重疊起來。
桀驁不馴的少年不甚端正地坐在地獄殿中那最尊貴的位置上,地下並不熱,甚至有點陰冷,他卻拿着一把摺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着。
扇面上紅色的附子花很是搶眼。
能不搶眼嗎,畢竟那花原本應該是藍色的,而且一個大男人拿着一把畫花的摺扇本就不正常。
不僅是扇子,白色的衣服上也繡着那朵花。
看到站在他身邊那個年紀稍大的少年衣襬上也繡了一朵同樣的小花,他瞬間明白過來,那是一種標誌。
少年突然收了摺扇,看向跪在老尊主身後的他,狐狸眼笑的單純卻讓人毛骨悚然。
他道:“聽說,在這青川城裏,只要能殺掉尊主就可取而代之。”
他像是好學求知的孩童輕聲問着,聲音落在他耳中猶如驚雷……
沈歸舟已經出門,青川尊主也清醒過來,背後冒出冷汗。
原來,真的是那人派來的,難怪她會對這青川城的規矩如此瞭解。
若是那人,他哪還敢阻攔。
那個祖宗一旦瘋起來......
他恨恨地咬着牙,在心中一嘆,他不該答應那人打開青川城的。
摸到簪子,用力將它拔了出來。
他沒扔掉碧血玉簪,而是看着它發呆。
但願那個祖宗不會再來......
突然那雙狐狸眼和剛剛那雙嗜血的眼睛重逢起來。
竟然一模一樣。
他心頭一震,隨即覺得自己是太怕那祖宗了,不然怎麼會將一男一女認成一個人。
門外的人看着沈歸舟走出來,一個個滿是震驚。
不同來時,這些人身上依舊滿是煞氣,卻沒人再攔她的路。
半炷香後,她走出暗門重新站在供着五方鬼帝和天齊仁聖大帝的大殿中。
原先地上的屍體已經不見,若不是空氣中還殘留着淡淡的血腥氣,恐怕沒人相信不久前這裏死了很多人。
之前追着過來圍剿她的人並不在,她也不曾多想,從懷裏掏出一瓶藥倒了一粒服下,直接按着原路返回。
從第三座殿宇中走出來,從身到心依舊高度戒備的她聽到兵器打鬥的聲音。
她本未當回事,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之前出門時身後跟着的那人。
她加快了腳步,進入第二座大殿,就看到前面空院中有一人正在被一羣惡鬼圍攻。
她就說出來怎麼沒有一個人迎接她,原來是被這傻小子給搶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