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和小鹿一起走在路上。
天氣漸漸的轉涼，師傅孤燈大師也沒幾件衣裳。陳念思來想去還是要去鎮上一趟，鞋襪衣裳這些必備的日常用品要多買些。還有她自己，也是隻有幾件樸素的衣裳。換季不買衣裳簡直是少了一個大樂趣。
小鹿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們住的山裏頭雖有野物，孤燈卻不許他們獵殺，說是怕誤殺了修煉千百年快要化成人形的妖怪。說是這樣說，陳念在山中住了這麼多日子，除了小鹿那是一個妖怪也沒見到過。
她偷偷獵殺了幾隻兔子和野雞，趁着孤燈不注意的時候烤着吃了，可惜這兩樣肉質有些發柴腥味重，委實談不長有多好喫。
她饞一口豬肉，想着去鎮上買一腿豬肉來紅燒。
裝東西的竹簍此刻背在小鹿身上。
陳念睇了一眼小鹿，心裏有些發愁。
他一夜之間長大後，相貌也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此時他眼睛深邃，睫毛卷翹，鼻樑高挺，脣色粉嫩，身形筆挺已比她高上一個頭不止，明明還是個少年卻是一副傾倒衆生的模樣。
希望不會遇見不必要的麻煩。
陳念暗歎一聲，沒有告訴他自己的想法，也許是她杞人憂天，想多了。
小鎮上還是老樣子。
陳念在三岔路的集市上找了一個空位，把一塊從家裏帶出來的藍色舊粗布擺放在地上，又將竹簍中的靈草、靈花和一些竹筍放在藍布上，然後就站在一邊等顧客上門。
小鹿跟着她站在一邊。
“姑娘今日也是來賣筍？這個季節筍可不多了。”一個婦人站在了攤位前，陳念定睛一看，是當時那個周婆婆。她有點怕周婆婆認出小鹿來，心虛地看了小鹿一眼低下頭去。
小鹿從幼鹿的模樣變成人形少年，周婆婆顯然沒有認出來。她蹲下身來挑筍，一根一根翻過去，看了半天站起身來和陳念討價還價道：“今日的筍有些老了，東西也只有上回的一半，我都要了，賣我五十兩銀子可好？”
“好。”陳念並不太懂得討價還價，人也不是很貪心。這些筍可以說都是憑空得來的，五十兩就五十兩了。她想着若是能把靈草、靈花一併賣了，便更省事。
“周婆婆，這些你不要嗎？”陳念蹲下身去，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一株靈草給她看，“婆婆，這是白錢草。這個草有益氣補血的功效，女子吃了特別好，若是常吃麪色紅潤有光澤，任誰看了都誇你一聲漂亮呢！這草喫起來也不費勁，切上幾塊新鮮豬肉滾湯，再撒上一把這個草便成了，很是鮮美的。”
“這麼好嗎？”一旁站着一位大哥聽了湊過來看了一眼問道：“我家娘子半月前剛給我生了一個白胖小子，只是生了娃以後氣色委實不好，我娘隔上幾日就給她燉老母雞喫，可用處也不大。就你這草藥能有用？！”
“能的。”陳念眯眼笑道：“我這帶着靈氣，雖是不多，可和普通食材也不能比，喫上兩次你娘子的身體就會好起來。大哥，我不多算你銀子，二兩銀子你買上一些試試看？我後日還來，你吃了若是無用，我便將銀子給你退了！”
“不成，不成！”周婆婆急忙說道：“姑娘，你這樣做生意可不是辦法，他若是誑你，硬說這草藥無用，你是退銀子還是不退？”
“這……”陳念略一遲疑，看向那位大哥，“我信他不會騙我，區區二兩銀子，他有必要騙我？！”
“這可不好說。”周婆婆說着把陳唸的藍色粗布四角拎起收起來，對角打了兩個結，拿在手裏對陳念道：“你也別到處兜售了，這些東西我都買了，你跟我去府裏拿銀子吧！”
“別啊！”一旁站着的大哥急了，“姑娘，你那靈草賣我一些，不就是二兩銀子嘛，吃了不好我也找你退錢，莫要叫周婆婆都收走了。她最會看靈草靈藥，她要的東西必然是好的。我聽聞玄月山莊的莊主孤燈大師全靠周婆婆到處搜刮靈草、靈藥，還有妖物的鮮血、心臟，如今已然活了兩百多歲了。”
她說着一把拖住陳唸的胳膊往前走。
小鹿站在一旁，見勢不對，用力拉住了陳唸的右手。
陳念兩邊的胳膊一左一右被人用力拉扯，頓時喊疼，“疼疼疼，你們快放開我！”
結果兩人好似約好了一般，一起放開了陳唸的手。
陳念搖搖晃晃好一會兒，纔算穩住了身形。
她依稀聽到那位大哥說到孤燈大師，正待細細詢問，邊上已經有人涌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追問道：“這裏的東西是周婆婆給孤燈大師買的？莫要叫她一個人都買光了，姑娘給我們也留一些吧。”
陳念站着不動，看衆人一擁而上地搶她那個藍布包，心頭的疑惑越來越大。她不知道哪裏出了錯，她的師傅孤燈大師明明在山裏頭好生待着，爲何這裏又出了一個孤燈大師？
上回她來時賣筍，周婆婆帶着她走也見那麼多人哄搶，今日究竟是怎麼了？
“姑娘，你的靈草只有這些嗎？明日我在山頭前的岔路上等你，你若還有賣給我可好？”先頭和陳念說話的大哥問道。
陳念看了他一眼問道：“這位大哥，請問你貴姓。你若真心想要明日巳時，我在山前等你。”
“免貴姓何。不知姑娘貴姓。那明日巳時就在前面山前碰面了。那裏有一眼山泉，我在那裏等你。可惜我銀子不多，只能同你買十兩銀子的草藥了。”何大哥態度很熱情。
“我姓陳。這是我弟弟，那就明天見了。”陳念很客氣的同何大哥道別。眼下她發愁東西被人搶走了，銀子卻沒着落。
小鹿看她一眼就能看出她心中的所思所想，他身形一動，擠進人羣，伸手一擡，立刻就把陳唸的包裹搶了回來。
衆人見藍布包裹不見了，瞬間靜止，一息後大聲嚷嚷了起來，“裏頭到底是些什麼，我們要買東西！！”
“我不賣了！”陳念拉着揹着竹簍的小鹿一路奔跑往前衝，很快把人都甩在了身後。
兩人一直跑到了小鎮的中心。
陳念想起今日來的目的，苦笑着從小鹿揹着的竹簍中摸出一個布袋子來。她打開來看了一眼道：“幸虧出來時帶了銀子，若是想賣了東西再來買衣裳，只怕是要白跑一趟。這些銀子也不知道夠不夠給你買衣裳。”
“買上兩身替換着穿便成了。”小鹿對衣着並沒有要求。
“嗯。”這會子陳念也沒心思給自己挑衣裳了。她拉着小鹿的手進了一家成衣鋪子，速戰速決買了必要的物件結了帳出來。
兩人埋頭往回走。
走了一半路，陳念指着另一條岔口道：“再往前走就又回到集市了，這邊還有一條道，我們走過去看看，能不能繞過集市回家去。”
小鹿默默跟了過了。
沿着那路走走走，陳念頭疼的發現前方不遠處竟是玄月山莊。
她側首看了一眼小鹿，見他眉頭緊皺，牙關緊咬，似是在拼命壓抑自己的情緒。
“我們走錯路了。”不管前面是不是能繞過集市，陳念都不打算走過去了。她一把捉住小鹿的胳膊拖着他往回走，“走這邊。他們能把我們怎麼樣，還是走這邊吧。”
“姐姐。”小鹿壓低聲音道：“跟我們在一起的孤燈大師，只怕就是玄月山莊的孤燈大師。”
“啊！”陳念驚呼一聲道：“莫要胡說，這怎麼可能呢？”
她頓了頓又道：“聽他們說來，玄月山莊的孤燈大師有些邪門，喝鮮血喫心臟，我們的師傅食素，爲人寡言少語，一心修行，那裏有半分壞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