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不知道……”小鹿說着話停了下來,拿眼悄悄地看陳念,見她眉心緊皺凝神不知在想些什麼,話到嘴邊又有些不忍心。

    “不知道什麼?”陳念在回想那日古蘊臉上的表情。小說中古蘊是很典型的慕強,功利主義者,但凡比他厲害一些些的,他都不會覺得對方有哪裏不對。這樣的設定也可能是因爲作者想推動古蘊往前走,一步步成爲小說中的最強者。

    因而,那天在古蘊的臉上,陳念沒有看出一絲絲對孤燈的鄙夷……

    她想了一會兒,見小鹿沒有回話,擡頭看他一眼,重新問了一遍,“你說我不知道什麼?有什麼話說清楚來,莫要吞吞吐吐。”

    “姐姐。”小鹿還是有些糾結,“你覺得師傅重要,還是我比較重要?倘若師傅真有什麼問題,你是信他還是信我?”

    這話問的好像孃親和媳婦掉進水裏了,她是先救孃親還是先救媳婦。

    陳念仔仔細細地看小鹿臉上的表情,一絲絲變化都沒有放過。看了好一會兒,泄氣道:“我不知道,究竟該信誰。你先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鹿被他說得也有些泄氣,默了一息憋屈地說道:“事實上,師傅教了我兩個月,餵了我不少靈草和丹藥,但他也從我這裏吸了四次鮮血!”

    他說着掀起衣領,扯開後背的一角給她看,“他怕傷口在顯眼處容易被你發現,因而都在我後背處取血。你看看,我沒有騙你。”

    陳念探頭過去看了一眼。

    只一眼,整個人就僵在原處。

    小鹿背後的傷口宛如四片花瓣,再加上一次就活脫脫是一朵紅色的桃花了,倘若是在遠處粗粗一看,還真像胎記了。

    她的一顆心跳得厲害,半響怒道:“你是死人嗎?他說要吸你的血就讓他吸,還叫人弄出這麼大一個傷口來。這傷疤塗多少藥膏都治不好!往後可不能由着他這樣欺負人了!”

    她說着上前一步探頭又看了一眼,喃喃道:“這麼大的傷口,很疼吧。”

    小鹿沒有回答她,輕聲道:“他說你中了蠱藥,那蠱藥名爲心頭歡,你是當初朝他苦苦哀求,他纔給你的丹藥。這蠱藥除了種在你身上,還種在了你那師兄古蘊的身上,是你心悅於他,想借着蠱藥,讓他也心悅於你。這話可真?!”

    陳念聞言蹬蹬蹬倒退了幾步,頗有些難以置信,半響才道:“我不曉得還有這樣的事情,我身體並無任何異樣。”

    小鹿低首看着地面,嗓音暗沉,“師傅說我若是不同意讓他吸血,他便有法子發動那蠱藥,倒是你會變得半瘋半傻,非要與那古蘊在一起後才能暫時緩解這蠱毒。可是,姐姐……”

    他遲疑着道:“我瞧着那古蘊一心向道,並無半分兒女之情,更談不上喜歡你,你何苦非要揪着他不放。不如想法子解了這蠱毒吧。古蘊……他看起來也不像中了蠱毒,你當着給他吃了藥?”

    “我不知道。”

    陳念是真的不知道,本來書中對她的描述就少,系統任由她自己發揮也沒告訴她有這等糗事要解決。

    她沉默半響才反應過來,擡眼看小鹿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中透着真誠。她喃喃地道:“你怕他催動我身體裏的蠱毒,所以才任由他吸血。不行,不可以。我們不能放任他爲非作歹,你這是在幫他,而我並不會因爲你幫他就解脫了。”

    她說着大步向前走,邊走邊說道:“家裏有筆記本,好幾本我都沒有看。有些事情我都忘記了,我得回去好好看看。我們快走!”

    陳念帶着小鹿大踏步穿過集市,有幾人瞧見了她又涌了過來。陳念不理人,眼視前方,大步地離開了集市,往家裏走。

    家裏頭依舊沒人在。

    陳念放下東西就去翻筆記。

    她也不避嫌,丟了其中一本給小鹿道:“你識字嗎?活了百餘年都是鹿形有沒有人教過你。若是識字幫我看看,這裏頭有沒有提到蠱毒。”

    “不是太複雜的都看得懂。”小鹿淡淡地道:“原來學了一些,最近託孤燈師傅的福又學了不少生字。”

    這話聽着叫人覺得心頭彆扭,但陳念這會子沒空計較。她心急如焚,急着想知道蠱毒究竟是怎麼回事,原身是不是真的中了毒並且不曾解開這毒。

    筆記也當真不少,兩人一頁頁地翻看下去,足足看了兩個時辰,快看完了小鹿才找到提及蠱毒的那本筆記。

    他指着筆記本上其中一頁笑了起來,“姐姐,你快來看,這裏寫着你早就做出瞭解藥,就差百年妖怪的鮮血做引子了,這我可以幫你哎!”

    “啊,這怎麼行!”陳念一把奪過小鹿手中的筆記看了起來。上面果然寫得很清楚,甚至還寫了原身的心路歷程,寫着她原先如何如何的喜歡古蘊,爲了古蘊不顧一切。然而古蘊對她無情,那蠱藥被他丟在一旁,並沒有喫下去。

    後來,在紫微門中,靈越師姐設了陷阱害她,害得她拿起裝着靈石的匣子的那一刻就被捉住當成了賊人,隨即被趕出師門,她都來不及喊冤。

    筆記中詳細寫着,古蘊冷眼看着這一切發生,一點點想幫她一把的心思都沒有。

    原身走出師門前,再三回頭,只看到一張冷冰冰的俊臉。

    至此痛心疾首,再不存一絲癡念。

    後來,她被孤燈帶到此處。

    她自然知曉此孤燈便是玄月山莊的孤燈。

    她心甘情願的爲他利用,幫他在此地中靈草、靈花,也學會了煉丹畫符,只是咬着牙都不肯叫他一聲師傅。這半年來,她試了又試,終於煉出了解蠱毒的丹藥。但幾次吞服都未見成效,孤燈依舊可以在他不高興或者在她不聽話的時候催動蠱毒。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氣性,原身在孤燈心情尚好的某日,將他灌醉,套出了需得百年妖怪的血做引,方纔能解毒的說法。

    只是這裏是人界,哪來的百年妖怪。

    紫微門雖是修真門派,可真的算不上什麼大門派。不過就是在此處略有些薄名罷了。這裏甚至不是修真界,只有孤燈帶着原身住的這地方有些稀薄的靈氣。

    小鹿大約是孤燈這麼多年來唯一捉住的像樣的妖怪了。

    陳念一點點地翻看,她想起一件事情來,問小鹿,“那孤燈是不是已經知曉你就是當初那頭鹿了?”

    小鹿搖頭,“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他也不曾說過。”

    陳念點頭,孤燈話很少,按照他性格估計哪怕心知肚明也不會說。他只需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夠了。

    “姐姐。”小鹿看着陳念迫切地道:“你還是儘快解毒吧!你一天不解毒,我便一天不能放心,孤燈要吸我的血,餵我喫各種靈草我便不能拒絕。你不知道,有些靈草喫下去會腹痛得難以忍受。

    陳念心中一痛,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如此說來都是她害得他。若不是爲了她,小鹿也不能任由那孤燈無節制的吸他的血。

    她低着頭不敢看他,半響道:“筆記上寫着要待到月圓之夜解毒方纔有用,今日距離月圓夜還有三日,再急也只能等等了。”

    “不過……”她想了想道:“我們離開這裏吧?不能任由孤燈欺負了,留下來只怕是有危險。在我解毒離開前可以趁早做準備。”

    她開始絮絮叨叨把能想到的說給小鹿聽,“我們得多準備些銀子,有銀子才能走得更遠。明日我答應了何大哥拿草藥給他,順便問問他修真界往哪個方向走。鎮上不曉得有沒有地圖買,若是有能買上一張就好了。我還要多烙些餅子,帶着肉乾在身上,萬一路上沒地方買喫食,總不能將自己活活餓死。還有啊……”

    她囉嗦了一大串,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擡起頭來正好和小鹿對視上。陳念眨眨眼道:“我忽然想到周婆婆不是孤燈莊子上的採買嗎?那我已然給孤燈種了靈草、靈藥,他爲什麼還要給周婆婆銀子讓她在外頭採買?”

    小鹿雖然活了百來歲,現下是個少年模樣,可思想單純,陳念這個問題當真是說不上來。反倒是她自己想了一會兒又自圓其說道:“大約是盼着周婆婆能碰見除我之外其他有靈草、靈花之人吧。畢竟世界之大,其他人身上有好物也不稀奇。”

    “唉!”陳念說着說着長嘆一聲道:“現下我不能把靈草靈藥和筍子賣給周婆婆了,沒法一下子掙到一大筆銀子。唯一的法子就只能辛苦你,走的時候儘量多帶些東西在身上了。”

    小鹿點點頭,這他還是能聽懂的,也不明白有哪裏不對。

    翌日一早,陳念帶着小鹿又出了門。

    既答應了何大哥在山前泉水邊等,便不好失約,何況陳念也想問問他修真界的情況。哪知何大哥是個井底之蛙,根本沒離開過這個地方,大字也不識幾個。陳念問他什麼,都是一問三不知。她只得賣了十兩銀子草藥給他就分道揚鑣。

    陳念想着孤燈雖不是日日盯着他們兩個,但萬一找起來總是不在家也不好,就打算趁着今日出門去鎮上找找地圖。若能找到地圖就能方便許多,總比埋頭亂走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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