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從頭走到尾,又從尾走到頭,看來看去整個小鎮上就一個筆墨鋪子兼書鋪,裏頭能看的書委實不多,更別提地圖了。那是一張都沒有。
鋪子掌櫃的是個和氣的老者,長的挺圓潤,說話間時不時摸摸他那把雪白的山羊鬚。他勸陳念,“姑娘,你莫不是想到山外去走走?我跟你咱們這裏就是個桃源地,出了西邊那山頭,就是妖怪遍地走,危險至極。我看你身子骨文文弱弱的,還是莫要出去亂走了。不如就在小鎮中找一戶老實人家,安心的生兒育女渡過餘生。做人還是要踏實些的好!”
陳念想了想道:“那西邊山腳下,可有人能問路?”
“哎,你這姑娘怎麼不聽勸呢!”老掌櫃長嘆一聲給她指路,“你往那邊走,一直走過去有個很大的池塘,現下是冬天池塘裏恐怕連殘荷也看不見了,夏季倒是極美的。過了池塘是一大片的稻田,現下恐怕也沒稻穀是一大片的空地。你往前一直筆直地走,遇見岔路也莫要三心二意地看兩邊,走走走,走上五里地後山腳下有一座木屋,那裏就是西山了。老朽只能給你說那麼多,只因老朽也不曾出過西山。”
陳念帶着小鹿去踩點。
對現代人陳念來說,五里路實在不少了,但她不會御劍飛行,小鎮上也沒地方租賃馬車,只能靠自己慢慢走過去了。
踩點也是必要的,若是臨時出現問題逃不出去了也是個大麻煩。
想好的事情半途而廢,這是她最不喜歡的狀況。
西山腳下果然有一座木屋,只是裏面空空曠曠並無人居住。原本陳念是想着過來問問山腳下住的人,這翻西山有沒有什麼講究,現下也無人可問了。
山道上有石階,小鹿向上走了一段路,跑下來對陳念說:“姐姐,上面都是臺階,看起來並不難走,就是不知道要走多遠。若你走不動了,我可以揹你。”
“揹着我走?”陳念嘖了一聲,自覺自己的體力還沒那麼差,又不是老太太,還要人揹着走。但小鹿態度很熱切,笑眯眯地說道:“我可以的,真的,不信姐姐可以試試。”
“走了,走了,回去了。”陳念不理他的鬼扯,扯了扯小鹿的衣袖,帶頭往回走。
這趟下來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天冷了,她又買了兩身衣裳。爲怕路上冷,她還買了一個小毯子,用羊毛做的,看着就很暖和。另外不容易壞的糕餅和肉乾和買了一些,打算帶在路上喫。
接下來的兩天,陳念和小鹿去樹林裏見了孤燈。孤燈正在閉關修煉,並沒有察覺到他們兩人有什麼異樣。
第三日就是月圓夜。
按照筆記上寫的方法,要事先準備好一碗百年妖怪身上關山穴中取的鮮血,等到月亮升上了中空,再用鮮血和着三顆丹藥一起喫下去。
小鹿給陳念遞匕首,“姐姐,關山穴就是孤燈取血的地方,你按着他的位置在空着的地方再劃上一刀吧。別怕我覺得痛,劃大一些,這樣才能夠一碗血。”
“這樣下去血都要流光了。”陳念顫顫巍巍接過匕首,眼睛睜得大大地看着小鹿,心中的愧疚如海潮般翻涌。
現下她已經很清楚的知曉,她這一刀下去,文中的大魔頭、大反派長孫麟身上的胎記就全了。一朵紅色的桃花,根本不是身就帶來的胎記,而是人爲。
可她今日若不下手,就沒有辦法解開蠱毒,也沒有辦法帶着小鹿走得遠遠的,離開這裏。所以今日這一刀不得不動手了。
“我拿了你的銀子買了金創藥。”小鹿突然就從屋子的一角拿出一盒金創藥來給陳念看,“姐姐,不要猶豫了,你帶我離開這裏好不好?”
屋外天色已經黑了,一輪清月升上了天空,正緩緩地移向中空,算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若是再遲疑下去,就要耽誤時辰等下個月的月圓之夜了。
陳念深吸一口氣,拉開小鹿後背的衣裳,提起匕首在關山穴劃了一刀。刀口淺淺,滲出一絲血來。她咬緊牙關,一狠心又拉開了一些。
沒過多久,小碗就接滿了鹿血。
陳念迅速給小鹿塗上了金創藥包紮好傷口。
喝血這樣的事情也真是爲難陳唸了,就算小鹿原身是鹿,她心裏頭也是滿滿的抗拒,這怎麼能喝?!
小鹿見她一再的猶豫,忍不住催促。
陳念一閉眼就着鹿血吞下了丹藥。
喫完丹藥,還要坐在月亮下面,運轉氣息三週天,倘若這三週天運轉下來都無阻礙,纔算是正式成了。
秋風蕭瑟,一陣風吹來,樹上的落葉轉着圈兒往下掉。
陳念在樹下盤腿坐好,手心向上放在兩腿間,開始運轉氣血。運氣運到丹田時,她感受一股暖融融的力量在那裏迴盪,彷彿有一種吸引力般召喚她繼續向前。她深吸一口氣,自覺微微用力,瞬間就衝破了丹田那股一直阻礙她的力量。
她的內心歡欣雀躍,卻不敢在此刻停下來,繼續努力向前。約莫大半個時辰後,她的運轉氣息三週天成功了!
“好像成了!”陳念嘴角上揚,笑着對小鹿說,“丹田那裏沒有阻礙,也沒有小包鼓起來了。我覺得我渾身上下都是勁,趁着風黑月高,我們出發吧!”
“離開這裏,去沒有人約束我們的地方。天大地大,自由自在的生活,想想都覺得美好!”陳念愉快地說道:“背上包裹,現在就出發!”
兩人一刻都不想在這裏逗留,月光亮堂,小鹿揹着裝得滿滿當當的揹簍,陳念揹着粗布包裹,有銀子、有衣裳雜物,還有各種乾糧喫食,出發了。
很快他們就走到了西山腳下,開始一刻不停的上山。
西山是離開小鎮唯一的道路,一路上都有石階。石階上長着細細密密的青苔,似乎已存在了千百年。半山腰上有一座亭子。姐弟兩人停下來喝水,吃了一些乾糧繼續趕路。
一口氣走了三、四個時辰,天色微微發亮時才下了山。
陳念和小鹿站在山腳下,看着前方一望無際的田野,不得不說看上去還是很震感人心的。不知道是什麼人居住在此,現下是冬天沒有種植什麼農作物,但很快就會迎來春天,這麼大片的土地需要很多人種植吧。
“這裏真棒。”陳念邊走邊道:“走了一晚上,我累了,得找個地方歇歇腳。”
幸虧天氣沒有下雨,陳念找了一塊大石,掃掃乾淨攤開隨身攜帶的攤子躺下來就睡。小鹿背靠在一個樹上,閉着眼休息。
半日過去,陳念是被餓醒的。
她摸摸咕嚕嚕作響的肚皮,看了一眼一旁半坐半躺的少年。先頭大約是想守着她,幫她看着有沒有壞人過來,結果也是太累了,直接睡着了。
只是這樣的睡姿,一會兒該把脖子扭了。
陳念一手扶住他的手,一手輕輕搖晃他的肩膀,柔聲喊道:“小鹿,別睡了。該起來喫飯趕路了。”
小鹿睡眼惺忪,半開半合,眯眼問道:“什麼時辰了?”
“瞧着已經過了午時了。”陳念擡頭望了望天,嘆息道:“沒帶鍋,更加沒帶碗筷,這一頓也只能喫乾糧喝水了。只盼望着能早些找到城鎮落腳,才能喫好休息好。”
兩人修整了一番,繼續前行。
一路上零零落落倒是瞧見了幾間青磚瓦房,但卻沒有看見有人走出來。
當晚走到後半夜,陳念累得實在是走不動了,又是找了一塊平地歇息。她擔心小鹿睡姿不對扭了脖子,讓他和她一起躺下來,各自睡了一頭。
如此走了三天,他們終於看見了一座驛站。
驛站就建在大路的邊上,有個店小二在外頭吆喝,“有喫有喝還能打尖住店,物美價廉不要錯過啊!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大家快進來看看啦!”
陳念和小鹿對視一眼,拉着他的手道:“進去看看。”
兩人找了一張八仙桌坐下,陳念把跑堂的小二叫來問了,有湯麪有小菜還有酒肉,價錢麼說很貴沒有,但是也不便宜。
陳念叫了兩碗牛肉湯麪,切了三兩滷水牛肉,又點了小炒熱菜。
菜很快就上齊了。
陳念好幾日沒喫的熱湯熱面,一口熱乎乎的麪條喫下去,幾乎要感動地流淚。她自嘲地笑笑,一口氣吃了大半碗。
肚子喫飽一些了,纔有空閒打量四周。
驛站有兩層,一樓就是喫飯的,整個大堂約莫有十張桌子,現下四周都坐滿了人。大多數都是男子,只有兩張桌子上坐着幾個年輕的女子。
他們右邊一個男子大聲說道:“往前再走半日就到了西周城,我聽說千鶴宗在收外門弟子,我準備了五十個靈石前去報名,你們也打算去?”
與他同桌的另一男子苦笑道:“去年還只需三十個靈石,不曾想今年就要五十個靈石了。我身上只有三十個靈石,也不知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