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最大的驚嚇莫過於清早睜開眼的一瞬間，對上一雙直勾勾看着你的眼睛。
“窩草——！！！”
周瀾生和徐旭相互被對方下了一條，一個差點蹦到衣櫃頂上，一個嚇得瞌睡全無。
“……幹啥呀？”周瀾生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面色痛苦問道。
“我不看看你醒沒醒嗎？”徐旭從地上站起來，有些心虛，“叫你兩聲你嗯嗯地回我，我還以爲你醒了，又不見你起牀，就湊近點看看。”
周瀾生無言以對，哀嚎一聲。
“行了別嚎了，洗漱穿衣服，外面有人等你一個多點了。”徐旭拍了拍他的腦袋，走出了房間。
等他？誰？
程海闊終於忍不住，尋仇尋到這來了，想要和他一決雌雄爲周潮生出氣？
周瀾生的表情驚恐起來。
007：“……宿主你是不是有點想太多了？”
“你懂什麼，”周瀾生套上衣服，拖着沉重的步伐去洗漱，“這叫防患於未然。”
叼着牙刷，周瀾生順手拔了手機開機。
昨晚他們喫完飯回來的路上，手機就因爲沒電自動關機了，好在徐旭把他安頓進被窩的時候順手給充了電。
等手機開機的工夫，門又被敲響了。
周瀾生還以爲又是徐旭呢，滿嘴泡沫含混地喊了一句：“快了快了。”
門鎖被按動的聲音咔噠一響，卻許久沒聽見人聲。
周瀾生臉上還掛着水珠，沒忍住好奇探頭一看。
“窩草——！”
這已經！是這個早上！他被嚇着的第二次了！
“周潮生？”周瀾生原地蹦了蹦，緩過勁兒才覺得有點尷尬。
這稱呼一出，周潮生破防一半，有點難過又愧疚地看着周瀾生，嘴脣抿成一條線。
他想起昨天在電梯裏，瀾生一口一個哥叫着外面那個男生。
周瀾生：“……”幹嘛這個眼神看着他？好像他是個拋妻棄子的負心渣男。
“你怎麼來了？”他硬着頭皮又問。
“我……我來找你，”周瀾生緊張又忐忑地眼都不敢眨，“你願意跟我聊聊嗎？”
過不去了啊，周瀾生一瞬間有點感慨又頭疼，真是我不去就山，山就來就我，這任務做的……挺開心的，有種趕鴨子上架的快樂。
“行吧，”周瀾生頓了頓，爲了保險起見，還是向他確認，“你沒帶程海闊來吧？”
按照任務原則，這個幕後黑手的黑鍋他是肯定要背的，程海闊那麼莽子要是在，指不定情緒上頭上來邦邦給他兩拳。
周瀾生就是想說，爲了個任務，搭進去半條命真不至於。
在周潮生再三確定了沒程海闊沒有跟來的情況下，周瀾生加快了洗漱速度，不出五分鐘走出了浴室。
“那我們走吧，”周潮生自然地幫他拎起外套，“車在樓下了？”
剛準備坐下並且招呼周潮生坐下的周瀾生：“……”
不能在這聊嗎？
眼看周潮生自然地走下樓梯，周瀾生默了默，跟了上去。
繞過樓梯拐角，周瀾生徹底無語了。
周家夫婦坐在沙發上，均掛着客套的笑意在和徐旭說話，反觀徐旭，——房子的主人，愣是被他們“當自己家一樣”的氣場逼得恨不得原地消失在沙發上。
桑軻一早出門了，就剩他一個人應對着，打得他猝不及防。
看見周瀾生，徐旭都鬆了口氣。
“這就走了？”他問，有點不捨地抓了把周瀾生的小臂。
“走了，”周瀾生反抓住他的手，眼神深情，充滿了暗示。
快！挽留我！哥！挽留我！跟周潮生說咱們有話在這說得了！
回去指不定又像上次一樣挨一頓家法，周瀾生想到就覺得臀大肌一緊，有些憂愁。
可惜徐旭沒懂。
“回去照顧好自己，記得醫生說的忌口。”徐旭放開他的手，意思很明確，——趕緊把你一家子領走。
行唄，有感情，但不多。
周瀾生邁着沉重的腳步，臉色宛如偷跑去小夥伴家過夜被父母逮住的小學生，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車一路駛回了周家，一路上週瀾生都沒開口，低頭擺弄着手機。
怎麼還有未讀的消息？
周瀾生看見備註“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手指一抖，戳進了聊天框。
吳恕，一個神奇的男子，在凌晨三點這樣一個神奇的時間，給他發了一條神奇的微信。
——聊聊？
怎麼誰都想和他聊聊？周瀾生反覆確認了備註，甚至上拉聊天框看了看過往記錄，確認了是吳恕，反而更不敢確認了。
不是中邪了，穿越了，或者經典玄幻劇情，一覺醒來除我以外全世界都重生了之類的……
車穩當地停下，三雙眼睛注視着周瀾生下車，給孩子整不自信了，左右腳都有點分不清。
“說吧，想聊什麼？”周瀾生無視了周母招呼他坐下的言語，警惕地站在門邊，“先說好，想打我不可能，動私刑我報警。”
周母登時想起莊園那次，愧疚得說不出話，眼瞼難過地垂下。
“瀾生，你別緊張，我們就是聊聊這次的事。”周潮生怕他跑了，簡單地把事情概述了一遍。
周瀾生原本還以爲是系統bug，爲了強制讓他執行任務出的損招，完全沒想到人爲這一茬。他從監控那段就聽得呆住，抓着門把的手漸漸放鬆。
“對不起瀾生，這件事是我們誤會了。”周潮生拉着他的袖子，眼睛有點紅，鼻尖抽了抽。
周瀾生：……這該死的美人保護主義。
“確實這件事是爸爸衝動了，”周父也站起啦，臉色有點掛不住，“但是你當天也不對，不是你做的你就應該解釋，不要意氣用事一口就承認下來了，那我們……”
“好了好了，”周母怕他們又爭起來，拍拍周父，“孩子剛回來說這些幹什麼，——瀾生啊，你頭上的傷叫黎醫生過來重新包紮一下吧，或者我們去醫院好嗎？”
“不用了，”周瀾生擺擺手，“誤會解開了，那我就上樓了，別來打擾我。”
完全沒有傾訴這一週他是如何度過的慾望，就好像這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周潮生意識到這一點，擡眼看見周瀾生腦後的紗布，生平第一次生出了“可能會失去瀾生”的恐慌。
以前的周瀾生，像養不熟的狼崽子，對他爲數不多的好臉色都是爲了算計。周潮生心裏明白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盡力做到一個兄長的責任。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瀾生好像變了，雖然對他的態度依舊愛答不理，但周潮生能感覺到他的冷言之下的善意。
細想之下，這段時間，瀾生會對他說“謝謝”“嗯”“晚安”……一切本來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卻被他搞砸了。
“宿主，我們這算是……躺贏了？”007等周瀾生癱坐回懶人沙發上，才遲疑問道，“怎麼一覺醒來，這個劇情走偏了呢？你不是壞蛋人設嗎？”
“大概這就是炮灰光環也掩蓋不住的，我的個人魅力吧，”周瀾生哼着小調，“沒辦法，太優秀了。”
007：他自我肯定一直是可以的。
“那下一步怎麼辦呢，吳恕的消息你還回不回了？”007又問。
周瀾生嘖了一聲：“你這話問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回，按理說，周家這麼大動靜，八成程海闊吳恕他們也該知道真相了，這會兒吳恕來找我能說什麼？”
還發那麼曖昧的微信，整的好像街邊電線杆子上的聊騷小廣告。
而且還是半夜三點，這樣一個不是交心就是要命的時間。
嘖，不能細想啊這事。
“你隨便說點什麼，難得吳恕主動找你一次，趁機攻城略地，打開他的心扉，灌輸愛與和平。”007爪握成拳，“完美。”
周瀾生嘆了口氣，知道它這點還沒小魚乾大的腦仁幫不上什麼忙，託着腮拿過手機解鎖。
界面還停留在那句“聊聊”。
他猶豫了會兒，小心地發出兩個字。
——愛過。
那邊秒回一個“？”。
密碼不對？周瀾生想了想，又發了兩個字。
——沒錢。
接着，似乎爲了佐證自己說辭的懇切，周瀾生又加了一句。
——真的。
吳恕：“……”他看起來是要借錢的樣子嗎？
有時候他是真的不理解周瀾生的腦袋裏在想些什麼。估計覺得說不通，吳恕乾脆撥了個電話過來。
“喂？”周瀾生在電話快自動掛斷的時候才接起來，聲線聽着懶懶悶悶的，應該是窩在沙發上。
“你回家了嗎？”吳恕想了想，選了個最保守的問題。
“回了。”周瀾生扯着沙發上的流蘇。
兩頭安靜下來，明明是他先撥的電話，吳恕卻有些不適應。
“傷好點了嗎？”他清了清嗓子，又問。
周瀾生疑惑地歪了下腦袋，實在不理解吳恕到底想問些什麼，隨即，他動了動他聰明的腦袋瓜，貼心地回答：“好點了，周潮生去接的我，剛剛也給我解釋了一堆，現在人在樓下，我在樓上。”
言下之意，你找我嘮嗑，他可聽不着。
吳恕：“……”怎麼突然扯到周潮生了，他倒也沒有心機到時時刻刻都得在周潮生面前開屏。
這天沒法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