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經是深夜了,夜風涼得浸骨。

    越城變了很多,沈眠星走得很慢,路過一家小賣部時買了雙廉價的手套帶上,低着頭拐進小巷,朝着記憶中那破舊的小院走去。

    破產後家裏的房子都被強制執行了,唯一留下的是外公外婆曾經住過的老院子。

    小時候她在那裏住過很久,也是在那裏認識了靳夜琛。

    在監獄裏的三年,她時常會想,如果當時沒遇到他,她頂多是從樹上掉下來傷筋動骨罷了,不會因爲他接住她就記了他整整十年,不會喜歡他,也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可能痛上兩個月就沒事的一場意外,老天就一定要和她開玩笑,讓她一輩子都不人不鬼。

    走到那棵樹下時,天色已經黑沉如墨了。

    一羣人圍在那裏,似乎是在議論着什麼。

    “這個女的怎麼會在這啊?早上我還看見她拎着袋子笑眯眯出去……”

    “愣着幹啥呢,把人送醫院啊!”

    “萬一被訛怎麼辦?聽說她女兒還是個殺人犯,要是……”

    一隻洗得發白的布袋子躺在地上,裏面是半隻雞和幾樣蔬菜,這三年來,每一次母親來看她,都是拎着這隻袋子。

    “媽!”

    她跌跌撞撞跑過去,瘋了一樣撥開人羣,就看見母親臉色蒼白的倒在地上,腳底的鞋子已經磨破,還緊緊攥着那隻布袋。

    周圍的人聽見那一聲媽,再看看她的臉,幾乎是下意識後退,眼神防備。

    這就是這女人那個殺人犯女兒!

    沈眠星緊緊拉着媽媽的冰涼的手,跪在地上拽住一個人的褲腳:“幫我叫一下救護車!拜託你們,打個電話叫個救護車……”

    被她拉住褲腳的人一腳踢在她手上,忌憚的後退。

    “這,這事跟我們可沒關係!你自己的老孃自己管!”

    跟殺人犯扯上關係,誰知道會不會好心沒好報?更別說她們好像還得罪了了不得的人!

    那一腳恰好踢在斷指的傷口上,痛得沈眠星眼前又是一黑,可她心裏卻只有一個念頭。

    不能讓媽媽出事,她已經只有媽媽了!

    她看着那些人的眼神,再沒有抱有讓他們幫忙的期望,將媽媽背起來放回牀上,咬着牙跑出巷子。

    天上忽然下起了雨。

    冰涼的雨淋在她身上,隨着雨勢變大,沈眠星只覺得自己的步伐一點點沉重,渾身冷得如墜冰窟。

    手上的傷口還在滲血,她捂着手跑出小巷,腦袋越來越昏沉,卻一刻不敢停步。

    要去醫院,要找人來救媽媽……

    但沒跑出幾步,她就腿一軟,重重摔在了地上,小腿被路邊一片碎玻璃深深劃開。

    嘴裏傳來血腥味和腥臭的泥水味,沈眠星勉力想站起來,面前忽然投射下一道陰影。

    她茫然擡頭,就對上一道穿着西裝的頎長身影。

    靳夜琛站在她面前,身後是撐傘的保鏢,一張俊美的臉漠然無溫,眼底卻有一絲嘲弄。

    “沈眠星,我還以爲你能跑到什麼地方去。”

    他的鞋尖踩在她手背上,聲音冷凝:“像你這樣的人,竟然還有人救你?”

    沈眠星痛得倒吸一口涼氣。

    她哪裏逃走了呢?

    可現在這些不重要,她只想媽媽能活着!

    “靳夜琛,我知道你恨我……”

    她強撐着擡頭看他:“你想怎麼折磨我都沒關係,讓我去醫院找醫生。”

    “我媽媽出事了,就當看在她從前對你也不薄的份上……”

    靳夜琛脣間掀起冷然的弧度,腳上的力道更重。

    “知道我恨你,還希望我對你抱有一絲憐憫?”

    他冷冷俯視着她:“我恨不得你家破人亡,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靳夜琛挪開腳,兩個保鏢走上前,就想將沈眠星拽上車。

    沈眠星忽然暴起撞開他們,死死捏住了那片碎玻璃,將尖端對準自己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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