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自己的牀上走下來,腳步顫顫巍巍的,雖然在走着路,但其實我一點意識都沒有。直到我推開臥室的大門,看見我的父母手裏提了幾包東西時,才反應過來。
“爸、媽?”我帶着試探的語氣喊。
“遙遙醒了。”父親笑了笑,還把他手裏的購物袋提高了一點讓我看,“剛跟你媽從超市買完東西回來,今晚咱們好好慶祝一下。”
慶祝?
“慶祝什麼?”我疑惑地問。
“當然是慶祝你考上了北大啊。”母親在一旁說,然後將購物袋放到了餐廳桌子上。
“北大?”我眉頭蹙得更深,“什麼北大?”
“這孩子,鐵定是高興傻了。”父親興沖沖地邊回覆邊把購物袋放過去。
“當然是北京大學。”
“北京大學?”
見我仍然不解,父親還說了一句英文:“beijinguniversity”
母親在一旁糾正他:“你懂什麼,是pekinguniversity”
我聽他倆你一言我一句,越來越困惑。
“我錄取通知書在哪裏?”
“還在客廳呢。”
聞言,我立刻朝客廳飛奔而去,看到攤在上邊的錄取通知書,我突然頓住腳步,然後一步一步挪過去,把我的錄取通知書拿起來。
手指過分僵硬。
我看着上邊的“北京大學錄取通知書”幾個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我打開——
【徐晚遙同學,我校決定錄取你入中國語言文學系學習。】
怎麼回事?
明明我讀的是荷斯大學,怎麼又成北京大學了,而且讀的還是我比較喜歡的中文系?
簡直匪夷所思。
我把錄取通知書放下,又跑到臥室,拿出手機,打開屏幕。
地點定位:北京市。
我又點開百度,輸入“荷斯大學”四個字查了查,竟然沒有任何搜索結果。
……
我怔愣地把手機放下,發了瘋一樣打開曾經存放陳槐生東西的抽屜。
裏面除了一個日記本,竟然……
什麼都沒有!
心抽痛了一下,我哽咽着,把日記本拿出來打開,直接翻到了中間。
裏面的內容是——
【哈哈哈!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到了!不愧是我!】
眼淚終於從眼角滑落,把我的臉頰淌得溼溼黏黏的,我又不死心地把日記本的每一頁都翻了個遍。
統共一百多頁,上千個字,裏面竟然連一個“陳槐生”的名字都沒有。
什麼意思?
陳槐生不存在了嗎?
這個世間根本沒有陳槐生。他只是我做的一場夢?
一場夢而已嗎?
荷斯大學,西淮市,槐永山村,陳槐生,時間規律公式……通通都是夢?
怎麼可能呢?
我處於震驚之中,捏着日記本,很久都不能緩過來。
半晌。
“叮鈴鈴”外面門鈴響了,緊接着我聽到“咔嚓”一聲門被打開。
母親笑起來:“曉悅來了。”
一聽到“曉悅”這個名字,我趕緊跑着衝出去,一看居然真的是曉悅。
我喜極而泣,上前抱住她:“曉悅。”
其實,我更喜悅的是,這或許並不是夢,只是仍有什麼等待我去解密。
“晚遙,怎麼了?”她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
“沒什麼。”我鬆開她,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去我的臥室,我隨手關上門,問,“你還記得陳槐生嗎?”
“陳槐生?不知道啊。”曉悅茫然地搖了搖頭,又思考了會兒,“這個名字好像有點熟悉。”
“是不是你寫的小說裏男主角的名字?”
“……什麼?”我欲哭無淚。
我怎麼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寫小說了。
“好像就是。”曉悅已經迅速地把那本小說找出來給我看,“喏,書名是《靜待槐花生》,作者:遙敘。”
我:“……”
我看了好一會兒,還是在腦海裏搜索不到一點記憶,不禁有些喪氣。
曉悅察覺到了我的反常:“晚遙,你到底怎麼了?今天上午還好好的,說下午要跟我一起逛街。”
“我沒事。”我抿了抿脣,“抱歉曉悅,要不我們改天再去吧。”
“當然可以。”曉悅拍了拍我的後背,“你再休息會兒吧,我去外面幫阿姨做飯。”
我點點頭。
世界上原本就沒有陳槐生這個人。
他只是我筆下的人物,我夢中的人物。
或者說,陳槐生就是我自己。
從那天起,這個認知好像已經漸漸融入我的骨血裏,同化着我的生活。
像一場永遠都醒不過來的夢。
世界恢復正軌,生死規律仍是自然驅使,而非人爲。
生活依舊明媚,依舊平淡。
每天都是不可複製的獨享品。
自從上了北京大學之後,像之前在荷斯大學一樣,我努力讀書。
只是不一樣的是——
自從接受了世界上沒有陳槐生,我漸漸擺脫了對他的依賴,開始學會裝飾自己,投資自己。
我開始學習化妝、服裝搭配,每天早上都精心裝扮自己,帶着美好的心情,然後再出門。
一個學期後,我去眼鏡店配了副近視眼鏡,順便去理髮店將我的頭髮拉直。
……
我開始做一切我認爲有意義的事。
我開始好好生活。
畢業之後,我放棄了考研,選擇了一家待遇不錯的出版社工作,還在那裏交了兩個朋友——
一個叫舒敘,一個叫夏嬋,還意外地遇見了溫嵐霜。
她是我們的主編。
但是,她好像並不記得我,而且年齡也比我大了好幾歲。
我原以爲日子就要這麼繼續平淡地過下去,直到有一天,舒敘調侃我,要給我介紹對象。
“我表哥清華研究生,人長得挺帥的。”
“有多帥?”夏嬋問。
“反正是挺帥的。”
夏嬋笑笑:“你怎麼不介紹給我?”
“你跟他不合適。”舒敘撇嘴,“我表哥是個悶葫蘆,性子冷,跟晚遙姐比較配,你這麼活躍,整天嘰嘰喳喳的,誰受到了你啊。”
“你說什麼?舒敘,找死。”夏嬋拿着一本書站起來,作勢要打舒敘。
我笑了笑,輕咳了一聲,他倆同時停了下來,動作出奇的一致。
“我覺得你倆就挺配的。”我說。
話音剛落,兩人悄然紅了臉。
我又笑了笑。
舒敘率先打破尷尬的氣氛,企圖轉移話題,他從相冊裏找出一張照片發給我微信:“晚遙姐,我把我表哥照片發給你了,你如果覺得喜歡,我可以把他微信推給你。”
我本來沒打算仔細看的,只是懶懶地應了一聲,然後就把手機扔到一邊沒有管。
傍晚回家,洗完澡之後實在閒得無聊,打開微信,上邊還有一個小紅點,便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還是把那張照片打開。
只是,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我卻愣住了。
像。
太像了。
太像陳槐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