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的父親是嘉靖 >第247章 經是佛祖寫的,怎麼念要看廟裏的和尚
    朱載圳裝作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錢大哥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錢縣令心中暗笑:窮舉人突然走狗屎運,補了缺兒當了官兒,都這副德行。看來這小子今後要唯我馬首是瞻了。

    錢縣令道:“好了。下面開始說正事兒吧!秋賦要開始徵收了。

    循舊例,咱們縣徵收一萬五千石,省裏藩臺衙門、京裏戶部那邊就能過關。

    咱們還是老法子。以陳米的名義折算,收三萬石。多出來的一萬五石,交到咱們的大通糧行變現。

    變現之後大約能拿個七千兩銀子。

    按老規矩,給知府大人送兩千兩。我拿兩千兩。縣丞一千兩。主簿五百兩。典史三百兩。三班班頭、六房吏首、各鄉鄉約每人分五十兩。”

    朱載圳心中暗驚訝:按照錢縣令所說,百姓的秋賦要比朝廷規定的多交一倍!

    多出來的這部分,被成體系、成系統的貪墨了!

    他們瓜分這筆髒銀甚至是明碼標價的。

    朱載圳故意試探:“錢大哥。我上任前,吏部的主事特別交待,說我到任後要盡全力施行太子所定新政。

    新政第一條就是一條鞭法,秋賦徵收白銀。咱們縣今年還是徵糧嘛?”

    朱載圳此言一出,錢縣令、張縣丞、高典吏鬨堂大笑。

    錢縣令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新,新政?一條鞭法?哈哈,老弟,真要是按照太子的那個改法,咱們這些人不都要喝西北風?”

    張縣丞道:“老弟你初入官場,有些事不懂啊。你別看太子爺又是平定倭寇,又是打跑韃靼的,本事大得很。

    可他本事再大,也不能斷了底下這些人的財路!

    你知道斷人財路好有一比嘛?”

    朱載圳點頭:“知道,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錢縣令接話:“對嘍!太子再英明,也只是住在東宮裏的太子。事情要靠咱們底下這些人辦。

    斷咱們財路的事,咱們不辦!

    整個北直隸的官場都是一個態度。法不責衆。太子爺還能把咱們這些人都換了不成?

    退一步講,就算把咱們都換了。換一批新官兒上來,又能怎麼樣?”

    錢縣令的話讓朱載圳毛骨悚然!

    即便他帶幾個隨員去東南抗倭時,都沒有這種徹骨的孤獨感!就彷彿他一人在跟整個世界爲敵。

    新政推不下去,絕不是因爲一個錢縣令,一個張縣丞——整個文官系統都在抵制。

    朱載圳道:“聽了二位前輩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錢縣令道:“話說回來。太子還是英明滴。至少打跑了韃靼人,咱們這些在北直隸當官的還能接着過好日子。

    至於新政,呵,他太想當然了。老弟,你記住一句話——經是佛祖寫的。怎麼念要看下面廟裏的和尚。”

    朱載圳是個聰明人。他立刻領悟到了推行新政的關鍵所在。那就是用人!

    重用幾個歷史上出名掛號的名臣名將,那並不算用人,也不是本事。

    能夠培養數以千計、萬計的合格官員,那才叫用人,那才叫本事。

    所謂的合格,並不一定像海瑞那樣近乎極端的清廉。只要能幹事,能真真切切爲百姓謀福,即便自己潤一些也無妨。

    朱載圳滿腹心事,喫完了慶功宴領着錢縣令的通房丫鬟小青來到了士紳們給他準備的新宅子。

    人一旦焦慮,就想那什麼。

    再說,朱載圳正直壯年。收了錢縣令的美人要是不用,豈不招人懷疑?

    爲了此次微服私訪的順利進行,他一回府邸就到臥房把小青給潤了。

    小青也是個十八路彈腿橫着練的高手。朱載圳累得不行,昏昏睡去。

    第二天清早,陸繹在門口喊:“劉主簿,高典吏在客廳等您呢。說是要跟您一起下鄉徵秋賦。”

    朱載圳翻身起牀,來到客廳。

    高典吏看着朱載圳無精打采的樣子,笑道:“看來昨夜劉主簿挖了個菜窖啊!”

    朱載圳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是,挖了個菜窖。”

    高典吏道:“今日咱們去朱橋鄉巡查秋賦徵收。請吧劉主簿。”

    朱載圳跟高典吏上了一輛馬車。壯班班頭帶了二十名民壯跟在馬車後隨行。

    高典吏向朱載圳介紹:“這朱橋鄉是咱們全縣最大的鄉。三萬石秋賦,朱橋鄉得徵六千石。

    朱橋的鄉約陳疤瘌,以前是個耍光棍的無賴。霸佔了鄉上幾個魚塘發跡了。三四年光景,整個縣城的魚市都是他的了。

    他這人很活泛,花了幾百兩銀子上下打點,當上了鄉約。鄉約可不是咱們做官的一任三年,一干就可以幹一輩子。這買賣多划算啊!”

    朱載圳驚訝:“地痞無賴當鄉約?”

    高典吏笑道:“別看他是地痞無賴出身。辦事順手的很。有些個刁民越級上告。咱們縣衙的人不便出面,我都是讓他把刁民抓回來收拾一頓。”

    朱載圳心道:其實對於小民百姓來說,他們接觸不到縣衙的官吏。那些鄉約、里長對他們來說就是朝廷。

    鄉約、里長橫行鄉里,在百姓眼裏就等於朝廷在欺負他們。

    看來,今後的新官制中,要將官員擴大爲鄉約一級。即便是鄉約也要經過朝廷考察、委任。

    一個時辰後,二人來到了朱橋鄉的鄉所。

    鄉所大院裏,無數百姓排好了隊,正在交秋賦。

    鄉約陳疤瘌諂笑着將朱載圳、高典吏迎進了鄉所。

    朱載圳看見一個老農將幾鬥麥子放進了官斛裏。

    麥子像一座小金子塔一般,高出了官斛口。

    收糧的鄉所賬房,走到官斛前,猛然飛起一腳,踹向官斛。官斛傾斜,高出斛口的那部分全都灑在了地上。

    朱載圳心道: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淋尖踢斛了。灑出來的那部分算損耗。收集起來就成了官差的囊中物。

    過完官秤,賬房高喊一聲:“三年陳麥,五斗!入倉!”

    朱載圳走了過去:“且慢。”

    他用手抓起一把麥子——分明是當年的新麥。賬房卻睜着眼說瞎話,說是三年陳麥。

    照收秋賦的規矩,三年陳麥兩鬥頂當年新麥一斗。

    而那老農面無表情,沒有提出任何異議,似乎已經習慣了官府的盤剝。

    朱載圳沒有說話,只是將麥子扔回斛中。

    陳疤瘌笑道:“主簿大人請屋裏喝茶。這邊有我盯着呢。”

    朱載圳進得鄉所的值房,跟高典吏對坐喝茶。

    陳疤瘌走了進來:“知道二位上官要來。我找了鄉里兩個俏麗的小寡婦,那倆貨還算入港。我讓她們來陪二位?”

    錢典吏擺擺手:“算了吧。我只愛逛相公堂子。

    至於劉主簿。呵,昨晚累着了。你再給他弄個寡婦來,不是要他的命嘛?

    好了,言歸正傳。今年你們鄉的秋賦還是六千石。六千石之外,踢斛灑出來的,給你手下的那些人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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