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他脣邊彎起一個弧度,輕緩開口:
“太子不好拉攏,本王費了不少口舌,功自然要邀。”
蘇年年毫不意外繼續點頭:“那你去找我爹爹吧,不過他這幾日心情不太好,你可能討不到便宜。”
“跟蘇將軍有何干系?”蕭晏辭仍舊笑着,茶盞遞至脣邊,“本王是看在蘇小姐的面子上,才願意撈蘇家一把。”
蘇年年緩緩回身,奇怪地看着他。
那日她闖進正廳,他不就在跟爹爹聊這事麼?
怎麼現在訛人?
“我從不知我的面子竟有這麼大,真是多謝王爺。”蘇年年揚起無辜的笑。
空氣靜了一瞬。
蕭晏辭沒說話,只是注視着她,眼神粘稠得像要拉絲。
他手在石桌上輕輕叩了兩下,耐着性子:“然後呢?用嘴謝?”
“那不然還……”
說到一半,她猛地噤了聲,捂着脣回頭,正對上他含笑的鳳眸。
他玄衣素冠,領口似乎走着一圈精緻繁複的暗紋,陽光給他身上鍍了一層柔和的金邊,脣邊弧度莫名透出幾許風流。
她心頭一顫,保持着動作,懊惱似的低下頭。
狐狸精!
見她耳朵爬上小小的粉紅,蕭晏辭脣邊溢出一絲低笑。
小白兔好像很喫這套啊……
他微微思量片刻,換了個話頭。
“這幾日京中很熱鬧。”
蘇年年舒了口氣,隨手抓起一把魚食餵魚。
“都是蘇府的傳言,我已經命人去壓了。”
不是壓,是選擇性傳播。
蕭晏辭卻搖頭:“還有何家的。”
蘇臨海那日在茶樓,手下絲毫沒留情,何德名不僅看不見的地方暗傷無數,臉上青青紫紫也很精彩。
第二日告病沒上早朝,醜事在文武百官間傳得沸沸揚揚,看在蘇臨海的面子上,不少人遞摺子說何德名的壞話。
蘇年年頷首:“何德名剛升尚書,若他被降職,你有把握送曹茂上位?”
“你知道曹茂是我的人?”蕭晏辭眉梢一挑。
“青州一行,你跟曹茂同進同出,我若還看不出來,是不是太瞎了點?”蘇年年翻了個白眼,實則有點心虛。
蕭晏辭去治理黃河,帶的便是曹茂這個工部侍郎,但他們之間來往的距離很正常,沒有她說的“同進同出”那麼誇張。
但前世的記憶裏,曹茂確實是蕭晏辭的暗中勢力之一,她聽蕭南說的。
蕭晏辭注視着她,表情微妙,目光中帶了點探究。
不過一瞬,蘇年年錯開眼,拿着麒麟的玩具球跑出涼亭,任那道幽幽視線怎麼盯都沒回頭。
花園門口忽然傳來一道少年明朗聲音。
“小年年,把球丟過來!”
蘇年年身子一僵,拿着球緩慢回身,正看見江雲尋和蘇朗。
一邊說,二人並肩朝她走來。
“年年妹妹,你想什麼呢?丟過來啊?”江雲尋不解地催促。
他們來的方向看不見涼亭中的蕭晏辭,蘇年年捏着球猶豫半天,把球往麒麟嘴裏一塞,正要說話,不遠處涼亭內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麒麟搖着的尾巴一頓,接着沒有猶豫地朝蕭晏辭奔去。
此時二人已走近了,順着麒麟的方向看見亭裏的人。
見了人,蘇朗閉了閉眼,在江雲尋背上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卻得到後者不解的眼神。
江雲尋注意力很快又被亭內吸引,看着麒麟,似乎喜愛得不行。
“晏王也在此,真巧。”
蕭晏辭朝他輕輕頷首,把肉餵給麒麟,耳朵卻沒歇着。
不遠處,蘇年年笑得乾巴巴:“雲尋哥哥,你怎麼來了?”
不是她心裏有鬼,而是江雲尋實在……
她以爲他們之間只是單純的兄弟情誼,可幾次短暫接觸下來,總覺得好像沒那麼簡單。
或許她被蕭晏辭傳染,變得敏感了。
江雲尋道:“我跟蘇朗剛從軍營回來,聽說蘇府出了事,蘇伯伯心情也不好,便來看看。”
“軍營……”蘇年年一怔,抿抿脣,“你們明日是不是還去?能不能帶上我?”
蘇朗皺眉:“你在外面玩玩就算了,軍營不是胡鬧的地方。”
“我不是胡鬧,我有正事。”
江雲尋跟着幫腔:“就是,我們年年妹妹現在可是京中最有名的才女,不知忙什麼,整日見不到人,都多久沒找幾個哥哥玩兒了?”
蘇朗閉了閉眼,擡腳照着他的腳背往下落。
江雲尋躲得也靈活,問了句:“蘇朗,你到底幹什麼?”
蘇朗沒接話。
幾人聊得越來越歡,竟沒注意到涼亭內的氣壓越來越低。
“汪汪汪!”涼亭內,麒麟忽然朝着蕭晏辭叫了好幾聲。
蘇年年聞聲忙走過去,就見麒麟朝着自己哼唧。
“你欺負它了?”
“沒有。”蕭晏辭捏着麒麟的玩具球,神色莫辨:“本王一會兒把麒麟帶回去。”
聞言,江雲尋問道:“這竟是王爺的狗兒?”
蕭晏辭彎脣:“蘇小姐送我的禮物。”
他那表情好像在說“我有你有嗎”,好像個炫耀玩具的孩子般幼稚。
蘇年年:“……”
他明明可以只說一個“是”!
她一側頭,便見江雲尋咂咂嘴盯向自己,接着,蘇朗也看了過來。
蘇年年一個三個大。
絕了。
“王爺進了府裏還沒去看過爹爹吧?”蘇年年岔開話題。
“趕人?”蕭晏辭脣邊弧度不着痕跡地平了些。
他不緊不慢起身,目光緩緩劃過江雲尋,落在蘇年年臉上,略微頷首,“可以。”
“我……”
蘇年年喉嚨發緊,不知是在跟誰較勁,剛要開口解釋,又閉了嘴。
她跟江雲尋之間根本就沒什麼,蕭晏辭第一次因爲一個稱呼喫醋的時候,她確有心思哄他。
但更多的,她怕他無故對江雲尋下手。
“年年?”
蘇年年回過神,跟二人一起在桌邊坐下。
剛坐下沒一會兒,蕭晏辭忽然折返回來。
他眼底透着涼意,對上蘇年年疑惑的目光,淡淡勾脣。
“本王的狗,本王得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