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前朝遺孤,我爹是不是死在了那場戰亂之中。你是不是我殺父仇人的兒子,當年這一切究竟是不是存在。”
崔嫋嫋越說越激動,甚至不爭氣的眼眶含淚。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爲什麼哭,只是就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悲傷從心裏涌現。
明明自己沒有做錯什麼,明明自己以前一直生活的很好。
可是這一切忽然就變了,變成了一個她之前完全不知道的樣子,周圍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自己一直生活在別人保護起來的世界裏面。
甚至於,這一切偏偏真實到,她沒有任何反駁的機會。
有時候,她寧可自己的意識並沒有恢復,自己還是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癡傻的孩童。
唐冶靜靜的看着她,一時間忽然不知道該怎麼來回答這個問題。
許久,他開口說道,“你,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但是我問你,哪一場戰爭沒有死亡和犧牲,哪一個朝代是屹立不衰,千秋萬代的!”
“所以,就要犧牲我,讓我來隱忍麼?!爲什麼犧牲的不是你!”一瞬間,崔嫋嫋的恨意像是洪水一樣涌了出來。
那些畫面,即使是聽別人描述,崔嫋嫋都覺得心痛難忍,不能夠接受,原來她從小羨慕別人所擁有的父母,是自己也曾經擁有,或者說本該擁有的。
叫她如何能不恨!
唐冶聞言,點點頭說道,“好,既然如此,那你跟我來。”
說完,二話不說,直接拉起了崔嫋嫋,一路從詔獄裏往外拉。
唐冶直接將崔嫋嫋拉去了一個早就準備好的房間裏面。
“過來,坐下!”
崔嫋嫋被迫被唐冶按在了一張桌子前面,桌子上一些陳年的卷宗。
“這些,都是經過你爹手上的案子,你算算看,這裏面前前後後,究竟死了多少人。”
經過唐冶查證,這個崔嫋嫋,原本是前朝宰相崔慧中的小女兒,早些年的時候,這個崔慧中曾經當刑部侍郎,也就是刑部的二把手,所以有很多的案子都是崔嫋嫋的親爹給盤下來的。
人都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
崔嫋嫋的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官,這個暫且先不論,但是就這裏面經手的三千多卷宗之中,一定有很多的冤假錯案,更別說,在前朝那個大廈將傾的世代之下,這個數據只怕是會比平時要翻倍都打不住。
崔嫋嫋坐在那裏,雙手顫抖着,許久,打開了卷宗。
上面一頁頁,硃筆標註,都是人命。
“這上面有的看着是一條人命,可是這一條人命背後就一個家庭,一個家庭又有多少人是被迫害的家破人亡的,這裏面的賬要怎麼算?難道說,這裏面的人,都要深深的記住這個仇恨,然後他們的子孫後代都來找你報仇麼!”
崔嫋嫋忽然將手裏的卷宗丟了出去,捂着頭說道,“不是這樣的,你這是狡辯,你這是爲你自己在狡辯!”
“啊!”
崔嫋嫋忽然捂着頭髮出一陣刺耳的尖叫聲來,隨後痛苦的蹲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氣,看起來很是難受的樣子。
窗外忽然閃過一陣雷鳴,將昏暗的屋子瞬間照的像是白晝一樣的明亮。
“崔嫋嫋,凡事,需要自己想清楚了,別人說的都是不作數的,你要是沒事的話,就去看看,看看江邊可憐的百姓,你再去好好的想想,你的那個姐姐,還有她帶領的那幫人究竟咋幹什麼,做什麼?大寧國破,只會有更多的人死於非命,你要是算的話,倒是不怕這些人的屍體將你活活的壓死!”
說完,唐冶便不再與之糾纏,轉身揚長而去了。
王平立刻上前來跟着,唐冶快走了幾步,忽然停下,開口說道,“把崔嫋嫋給看好了。”
“是。”
黑暗中,一道黑影閃過。
“人現在都在詔獄裏面,唐冶派人在那裏把守着,我們的人想要劫獄,根本就是送死。”
崔柳揮揮手,示意那人下去。
一旁的雲庭穿着一身玄色長袍,聞言起身說道,“詔獄苦寒,又以酷刑聞名,我們必須得想辦法,儘快把人救出來,否則怕是會有生命危險。”
“把人救出來?”崔柳聞言,回頭說道,“你沒有聽見麼,唐冶的人都在那裏守着,更別說,還有永郡的官兵隨時待命,救人?拿什麼救?!”
“北涼的人呢,難道就不能給我們支援麼?只要我們把人救出來,一路直奔北涼,或者南下,繞路安兆國一樣可以到北涼,等過了這陣風頭,再回來不遲啊。”
“不可能!”崔柳回頭,看着雲庭,“這場大雨,把我們的計劃生生推着往前,我們怎麼能半途而廢?!老天爺都在幫我們呢,現在你卻要因爲這麼幾個人的命,就要停下來了?!爲了大業而死,本來就是死得其所,誰都一樣!”
雲庭咬着牙,上前一步說道,“大業?什麼是大業?!難道現在看着我們自己的人死,去爲了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就是大業了嗎?眼下的人命你都救不了,你說什麼更多的人,說什麼大業?!”
“死亡是必須的!”崔柳寸步不讓,“這些事情,你是第一天有這個覺悟麼,之前死了那麼多的人,怎麼,到了你自己的兒子,就捨不得了?!”
雲庭聞言,瞬間一愣。
“你以爲我不知道?”崔柳輕笑一聲,眯起了眼睛說道,“雲杉是誰的兒子,你知道,我知道,下面的兄弟,知道的也不在少數,之前不見你着急,現在到了自己的兒子就急的跟什麼一樣,你叫下面的弟兄們,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