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黃氏那三分哀怨七分惶恐的眼神,總覺得不大舒服……
今日的肅州城門卻與往日不同,進門的百姓排起了長隊,城門處有官兵拿着畫像在尋人。
楚然排在隊伍後面,隔得太遠看不清畫像上的字,只是那畫像上的男子看着十分眼熟:
劍眉英挺,眼眸深邃,削薄的嘴脣透着他特有的冷傲孤清,整張臉透着幾分盛氣凌人的氣勢。
楚然不禁感嘆古代的畫師真的很厲害,看似寥寥數筆,卻將李煜這個人的精氣神表現的淋漓盡致。
就連他看人時不經意流露出的三分狂傲,也能從這畫上感受到。
楚然納悶,這小子果然來歷不淺!
可他在謝家這些天,除了脾氣臭了一點兒之外,也沒發現他品性有多麼壞。
反而還經常教育浩兒仁義禮智信,是君子立世之本。
“大哥,這前邊是在幹什麼呢?怎麼堵着不讓進門?”
楚然好奇的跟前邊的人打聽。
前面是個挑着擔子的小商販,正等得心焦。
他是要進去趕早市的,這麼久了連城門都沒進去,今天肯定是賣不上價錢了。
聽見有人問他,正心煩氣躁的想要發火,轉頭看見楚然是個嬌嬌俏俏的小娘子,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剛冒上來的火氣頓時就消了七八分,小聲回道:
“嗨,還能有什麼事兒,抓捕逃犯唄!咱們這肅州城靠近邊關,好多十惡不赦的罪犯都要經這裏逃亡境外,這保準又是一個江洋大盜!”
楚然愣了一下。
腦海裏閃現出李煜蹲在後院的白菜地裏,拿着小棍撥拉葉子上的青蟲的情景……
“我看倒也未必!”
小販前面的一個大爺接過話頭,很有一種憤青的氣質。
“如今官匪一家親,真的江洋大盜都跟官老爺們穿一條褲子了。我看畫上這年輕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是個周正的長相。
說不定是替咱們百姓出頭,得罪了上頭不知哪位老爺的。
如果真要見了,能幫一把是一把吧,這年頭肯爲百姓着想的人,實在是不多了。”
“哎呦老伯,你可小點聲吧,萬一讓前面的兵爺聽見了,咱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小販聽他口出狂言,趕緊好意提醒。
大爺梗了梗脖子,十分豪邁:
“老頭子我都土埋半截了,還怕他們這些小老鼠!儘管讓他來抓我下大獄,還省了家裏留我一份口糧!”
然而話是這麼說着,大爺還是老老實實的待在等待進城的隊伍裏,並且再沒多說一句話。
這些百姓都是大字不識幾個的,觀點基本道聽途說,楚然知道大約也信不得。
至於李煜的身份……
他自己說是客商,但是住在謝家這麼久了卻對他家裏的事隻字不提,看來是故意隱瞞。
而楚然一直覺得謝雲哲是認識他的,從來沒有多想。
如今思量起來,李煜其人能文會武,對謝家喫住都百般挑剔,舉手投足間又顯露着幾分貴氣。
當是個家世清高的貴公子。
可這城門口的搜捕又算是什麼?
難道真如大爺所說,是得罪了什麼當權者?
不管是因爲什麼吧,如今他住在謝家,謝家就是窩藏包庇了,可千萬不能泄了他的行蹤。
說話間隊伍已經前進了很遠。
楚然當然搖頭否認。
就這麼輕輕鬆鬆的放她進去了。
剛鬆了一口氣,就見有個身形壯實的少年迎面走來,似乎已經在這兒等了她好久:
“楚娘子,胡掌櫃讓我在此等你,讓你務必隨我到常勝賭坊走一趟!”
楚然認出了來人,正是常勝賭坊的看守李旦。
她本能的不想跟賭坊扯上什麼關係,但看李旦如此及時的找上來,定是一直在這裏等她出現。
也不知他等了多久了。
“是賭坊出了什麼麻煩嗎?有人來踢場子了?”
楚然很自然的以爲,胡掌櫃肯定是遇到了什麼過不去的事兒,這才遣人在城門口一直等她來。
但看李旦這鬆弛的神情,倒也不像是出了什麼急事啊?
李旦拱了拱手:
“娘子去了就知道了。”
說完便轉身往常勝賭坊而去。
楚然猶豫了一下,還是擡腳跟上了。
她這個人,不喜歡欠人情。
上次因着楚俊的事,她答應胡掌櫃若是有厲害的人來踢場子,她會出手幫忙。
就是不知這踢場子的到底有多厲害?
完事兒了她還要去賀府接雲禮回家,不能耽擱太久。
到了常勝賭坊,楚然發現氣氛有點不對……
往常熱鬧非凡的賭場,此刻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喧鬧。
外間的賭桌擺放的整整齊齊,桌面被擦拭的鋥光瓦亮,卻沒有一個顧客在這兒賭錢。
彷彿上次楚然看到的熱鬧場面只是一個幻覺。
進了角鬥場的大門,裏面的情景同樣詭異。
四面圍站了一圈身形挺拔的黑衣男子,整個場地裏卻沒有一絲聲音,彷彿那些人都是木雕一般。
“哎呀,楚娘子,你可算是來了,老夫可是讓人在城門等了你三天了!”
胡掌櫃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廳堂裏顯得突兀而又詭異。
楚然抱着胳膊走到他面前,低下頭小聲問道:
“怎麼回事?這些人都是做什麼的?”
她本能的覺得周圍這些黑衣人都不簡單,可又不同於行軍打仗的兵士,倒像是經常暗夜裏活動的殺手。
因爲即便是沒有隱身,他們也在本能的斂息噤聲,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
胡掌櫃順着她的目光看了看,旋即笑道:
“楚娘子不必擔心,他們沒有惡意。”
楚然眯了眯眼,覺得胡掌櫃笑的有點牽強:
“是不是有人砸場子?找我來救場的?”
看對方這架勢,肯定是想讓胡掌櫃下不來臺。
憑良心說,胡掌櫃雖是個開賭坊的,但爲人爽朗熱情,楚然覺得他並不壞,因此肯定是要出手幫幫他。
胡掌櫃聽了這話神情一凝,隨即點頭道:
“嗯嗯,楚娘子說的是,這次遇到個硬茬子,能不能幫我頂一頂?”
說這話時他眼光流轉,明顯是在打什麼鬼主意。
然而楚然的注意力都在決鬥場上那個滿臉滄桑的抱劍大叔身上了,並沒有看到他的臉。
“就他是嗎?”
自從楚然進門,這位大叔就保持着抱劍的姿勢,目光向前卻眼神渙散不知在想什麼,自始至終都沒看楚然一眼。
呵!高傲的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