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舉動挺反常,但直到撲過去,扶住險些被凳子絆倒的老爺子後,幾人才恍然大悟。

    他現在一把年齡,身體狀況不能跟小年輕們比,摔上一跤,八成得在牀上躺上好些天。

    見父親沒事,江遠由衷鬆了口氣,還好兒子身手靈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爸,您也是的,有不舒服就得跟晚輩們說。

    在家有兩次就差點摔倒,眼下又這樣,剛剛要不是江潮在,你……

    反正不論說啥,明天都要去醫院看看。”

    老爺子不服老,總愛跟年輕時候比,而且人一老,好像對醫院有種畏懼感,說啥都不愛去。

    “你當兒子的還教訓老子?我……”

    暴躁的話還沒說完。

    葉穗擔憂聲隨之傳來,“我看您脖子上撓出不少痕跡,好像是皮疹,一般這情況可能是接觸到過敏原,也可能是天氣變化。

    您去看看咱們也放心了。”

    老爺子指甲上有些皮膚碎屑,而且她觀察發現,老人撓的時候不短。

    兒子嘮叨還能反抗,孫媳婦都提出意見來了,他也不敢發脾氣,再說這啥皮疹老癢,他自己無所謂,就怕傳染給倆孩子。

    猶豫過後嗯了聲兒,聲音雖不大,但足夠讓人開心了。

    送走父子倆,幾人又對今天舞臺表現進行討論,比如說有哪些不太好需要改進的,或是場地上有哪些要完善的。

    李紅英也不打擾孩子們討論,晌午牛嬸子帶來好些紅薯,說是給孩子們弄些拔絲地瓜喫,但葉穗比較愛喫烤紅薯,他們又幫不上忙。

    就在院子里弄些木頭柴火之類,烤些紅薯。

    江潮在掃雪,夫妻倆烤紅薯,小屁孩正跟狗子們在雪堆裏翻滾,氣氛祥和又溫馨。

    今天第一場表演大獲全勝,葉穗是想請客喫飯,但有同事摔了尾巴骨,要休養幾天。

    這節骨眼上慶祝就不太好,加上看到希望,想精益求精,下午再排練,也就婉拒了。

    慶功宴推到老前輩出院後再來。

    家裏好久沒喫火鍋,乾脆今晚自家喫個火鍋熱鬧熱鬧。

    早上醒的太早,葉穗準備上樓補補覺,手剛摸到護欄,就聽到門外一陣喧鬧。

    謝蘭上午單位有接待任務,沒能過來,葉穗也表示理解,這不工作一結束,她就匆匆趕來。

    誰知在門口碰到先前大劇院的負責人。

    前兩天父女倆跟人說好話,但被無情拒絕的畫面還歷歷在目,只是今天風水輪流轉。

    高高在上的領導們,今天集體失憶一般,臉上掛有從未有過的笑容,說是談談合作。

    昨天剛拒絕他們,眼下就換了嘴臉,態度和善,甚至親自登門,看來葉穗的話劇成功了啊。

    跟他們說過這種事,她不摻和,但對方好像沒聽見似的僵持了大半個小時,還厚着臉皮跟在屁股後面,到了葉家。

    想把人當空氣,但剛進門,葉穗的寒暄還沒傳來,這兩人就擠開她,自來熟似地跟人寒暄,打招呼。

    我國的劇院市場跟國外相比起步比較晚,好些都是國家剛成立之初建立的老式劇院。

    建造年代不同,管理經營模式也就有各自時代的特徵。

    比如先前跟他們合作的這個,屬於政府管理模式,這啥意思呢?

    就是由政府文化部門自己經營,管理劇院的一種模式,裏面工作人員算是事業性編制。

    這種模式有好有壞,優點是能最大限度的執行上頭指令,不足之處就是面對市場的動力不足,經營狀況不算太好。

    員工都是長期享受鐵飯碗,沒有追求上進的動力,加上債權不清,當劇院領導還是挺有壓力。

    周圍改革下崗的一大堆,成年人還有養家餬口的壓力,可經不起折騰。

    這年代消息流通速度也快,他們勢利眼放棄了口碑好到爆的話劇,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就連顧老首長都認可,還吹響了衝鋒號,這是多大榮譽。

    反觀薛帆那邊呢?

    今天上午他新話劇登臺,即使賠本賺吆喝,縱然來人不少。

    但還沒過一半時間,人就走了三分之二。

    他們也曾寄予厚望,幾個領導也看了半天。

    發現人物性格不出彩,劇情老套又拖沓,跟野火春風那部戲,差別太大。

    註定掀不起什麼水花。

    還沒消化掉這個壞消息,他抄襲的事兒又傳了過來,簡直晴天霹靂。

    押錯寶還得罪了人,這不,就連劇院領導都坐不住,趕緊過來跟她道歉了。

    謝蘭對上好友不解的視線,趕緊攤手錶示這事兒跟她沒關係。

    “葉同志,咱們這也算不打不相識,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只要你點頭。

    我們馬上騰出最好的時間,最好的位置,全力支持你的工作,當然,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分賬比例什麼的,都好說。”

    胡玉州此時不跟狗子玩鬧,邊喫烤紅薯,邊想看這些人被打臉。

    葉穗可是一點委屈都受不了,前兩天那麼對她,眼下還指望從她這討得了好?

    不過意料中的嘲諷沒來,她像啥事都沒發生似的,跟對面緊張的兩人握手,還露出標準微笑。

    說太好了,還說什麼能擁有知名度高,觀衆多的場所資源是她的榮幸。

    能豐富觀衆的業餘生活,是她爲之奮鬥的追求,哄得人笑眯眯地離開了。

    等人一走,謝蘭就頂着疑惑,問她爲啥一反常態要答應下來。

    按着她現在的熱度,就算不應承他們,想邀請的劇團也有一大批。

    “現在環境太惡劣,咱們也沒辦法一直免費。

    既然對方上門了,那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唄。

    那邊不論場地還是知名度,都很高,就算我能不爲自己考慮,也得想想柳團長他們。

    而且……”葉穗故意停頓。

    “你沒發現被他們請回去,還把薛帆的劇團碾壓在地上,是件十分有趣的事兒?”

    幾人想想,確實是這樣,以前擰折勿彎的性格是不錯,但她肩負得多,考慮也要多,還是和氣生財更好。

    這會也沒煙薯西瓜蜜之類的品種,本地紅薯屬於喫一口捶胸好幾下才能嚥下去的那類。

    但別管啥品種,但凡是烤紅薯,那滋味兒就差不了。

    送走客人,接下來的演出地方也找到了,幾人也輕鬆很多。

    江潮把烤焦的那層皮剝掉,把冒着熱煙兒的紅薯遞給她。

    大雪紛飛的下午,院裏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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