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倒在地上的時候,蘇盞沒有注意自己衣服的交領處已經散開,因此重新坐起來之後,謝潛就成功看到了少年鎖骨下方、原本隱於衣服中的風光、
白皙、細膩,如瓷、如玉。
謝潛的視線彷彿被燙了一下,在那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愣了幾秒,然後突然反應過來,連忙轉過頭,不再看着少年,側臉和耳垂帶着薄紅,聲音也不似之前那般冰冷無情,倒像是充滿了無措:
“陛下,微臣失禮,自請……”
“自請領罰”四個字還沒有說完,少年卻突然間撲了過來。
就像剛剛謝潛不小心把蘇盞壓住一樣,蘇盞也“不小心”把謝潛給壓住。
謝潛原本就是蹲在地上,拉蘇盞的時候半拉半扶,沒有想到蘇盞會突然撲過來,謝潛被撲得直接雙手撐在地上,被蘇盞坐住。
少年幾乎是騎在他的腰上。
驟然拉得極近的距離讓謝潛心跳加速,想避開少年的視線,卻還是沉醉在那一雙桃花眼的注視之中。
“你!……”
謝潛被驚得連尊稱都忘記了,雙手根本不敢動蘇盞的腰,身上此時此刻傳來的觸感提醒他,少年的身體到底有多軟,視線中的腰肢也是那樣細,讓人控制不住,想要伸手摸上去。
更讓人無法忽視的是,經過蘇盞剛剛的動作,他的上衣扯得更開了,彷彿下一秒那兩抹紅色就要闖入視線。
簡直不知羞恥!
蘇盞當然可以看出謝潛已經處於要崩潰的邊緣了,得到了些許安慰。
不能只讓謝潛氣他,他也要氣氣謝潛。
對於自小循規蹈矩、奉公守法、遵守禮節、修身潔行的謝家公子來說,最難接受的應該就是自己這般魯莽冒犯的行爲了,謝潛說不定還會以此爲恥。
蘇盞偏要加重自己受害者的形象,讓謝潛沒有辦法拒絕他,沒有辦法冷落他。
於是少年眼中含着淚花,將泣未泣,輕輕抿着脣,紅着眼,就這樣看着謝潛,不說話。
謝潛原本要說出來的話,也就這樣卡在了嘴邊,說不出口,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那是對自己猶豫不決的行爲的自我不滿。
謝潛向來對自己有着超高的要求和標準,他認定的事情,就一定會奉行到底,所以當事情的發生不在自己的預期範圍之內時,他會尤爲緊張。
他並非生來便是天上雪,大地賦予了他潔白的本色,煙塵時刻覬覦着,要讓他染上別的顏色。
他自始至終,都揹負着家族的使命,臣子的責任,自我的原則,像一座萬年不化的雪山,把所有誘惑擋在自己的冰冷表面之下。
可有些雪山,也許並不是雪山,只是終年覆雪的未爆發的火山,皚皚的白雪讓人忘卻了,這原本是一座充滿活力的、稍不注意就會失去控制的火山。
謝潛終於妥協:
“微臣有罪……”
蘇盞立馬接話:
謝潛感覺少年又變得和之前一樣恃寵而驕,但是有什麼東西卻分明變得不同了。
如果蘇盞是在“恃寵而驕”的話,那麼此時此刻,是誰在遷就少年呢?
只有自己。
如果說之前自己對少年驕縱傲慢的行爲是厭惡的話,那麼此刻,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內心變得有動搖。
誰能拒絕少年的撒嬌。
謝潛斂下眼眸,睫毛微顫,輕聲說道:
“謝潛任憑陛下責罰。”
謝潛看起來是個讀書人,但是身上的肌肉並不少,蘇盞坐了一會兒之後就覺得硬邦邦的,稍微動了動,挪了挪屁股,謝潛極力控制住變得急促的呼吸,讓自己的意動看起來不至於太明顯,等着蘇盞的回答。
他不敢伸出手,怕少年會再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卻忽略掉了自己內心的那一點點小期待。
蘇盞伸出手,勾起了謝潛的臉。
男人眸光微微顫動,和蘇盞對視,似乎是想看懂他內心的想法。
兩人如同棋盤上博弈的兩子,想要窺見對方的心中所想和下一步動作,陷入了難分難解的鏖戰之中,緊緊僵持着,膠着在一起,卻又顯出幾分情投意合、如膠似漆、繾綣溫情的錯覺。
謝潛只覺得少年似乎偷偷摸了一下他的臉,剛要皺眉,蘇盞卻已經把手放下了,扯着他的衣袖,理直氣壯地說:
“教我寫字!”
說完之後又頓了頓,臨時決定再加一條:
“還有處理政事!”
謝潛聽到前一句只當是少年無聊,而當他聽到後一句的時候,眸光閃了閃,細細打量着少年,神色莫測。
這就是蘇盞的真實目的嗎?
新帝上位,衆方勢力虎視眈眈,謝淵意氣風發,看起來像是站在蘇盞的身後,扶持着他當這個皇帝,實則並沒有給蘇盞多少權力。
看似寵愛,實則束縛。
這是明晃晃地擺在明面上的事實,謝淵甚至裝都不願意裝,只有蘇盞傻傻地相信着他,以爲這樣做是真的爲人他好。
謝潛以爲蘇盞的內心並沒有江山和朝堂,只把皇權當做兒戲,但此時蘇盞說的話卻讓他的內心有了一個猜想。
莫非少年知道自己抗衡不了謝淵,便假意妥協,實則養精蓄銳,靜候時機?
那麼現在,少年爲什麼選擇了自己呢?
他雖爲國師,實則權力並不大,並沒有多少能讓少年利用的東西。
蘇盞看着謝潛暗自思量的樣子,知道自己剛剛說的那句話發揮了作用。
他就是故意說的那句話,就是想讓謝潛懷疑他。
不管謝潛怎麼想那句話,會不會把自己歸爲一個想利用他的人,但是有一點是不能忽略的——
那就是讓謝潛感受到他想改變的決心。
如此一來,才能讓謝潛真正開始正視他。
局中局亂人心,局中人已動情。
謝潛看着蘇盞拉着自己袖子的手,輕輕應道:
“臣謝潛,謹遵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