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從頭到尾把今天書院的事情說一遍。
她說着說着就來氣了,深呼吸好幾口才把氣壓下去。
吳鐵成皺着眉頭,沉思片刻說,“這件事情有些棘手。他們安排了證人,再加上錦朝爲了韜光養晦,在書院表現並不好,風向完全向着對面,這對錦朝非常不利。現在還是要搞清楚,那個姓王的書生,爲何要幫着大房陷害錦朝,是被抓到了什麼把柄,還是許了什麼利。”
薛蕙笑了笑,“小舅,想這個沒用,那書院是洪家的,若洪家以開除爲由相逼迫,即便弄清楚了又如何?”
若是兩個無關之人勾結,這一點倒是值得耐人尋味,但王大軍在書院讀書,已經受了掣肘。
況且,威逼和利誘,未必不會同時存在。
吳鐵成一怔,看了薛蕙一眼,有些讚賞,“你說的對,是我疏忽了。這樣一來,事情只能從王小花身上下手了。她是案子的受害人,但這件事成功之後得利的明顯是王大軍,那麼,她參與進來,是否是自願,還是受了什麼威脅,這點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小舅,我有一計,不知可不可行。”薛蕙笑說。
這計謀是她從謝錦朝說的那幾句話中得出的。
“說來聽聽。”
薛蕙神祕一笑,“很簡單,就從王小花入手,叫他們自亂陣腳……”
吳鐵成思忖着,最後一拍大腿,“妙,真是妙。你放心,我這回也帶了幾個人,任你支配。”
……
天色漸晚。
縣衙的大牢裏已經掌燈,一片燈火通明。
方桌周圍,幾個獄卒正圍在一起喝酒喫飯。
其中一人疑惑道,“今兒關進來那書生是什麼身份?李頭兒竟然還給他單獨關一件?”
“我聽李頭兒的意思,這人好像上面有點關係,這咱就別管了,聽命行事就行。”
“這個我倒是有所耳聞。”旁邊的同伴壓低聲音說。
“哦?說來聽聽。”
“上回呀,不是抓來那賣包子的婦人嗎?那婦人也不知怎麼得罪了賈捕頭,一進來就被打了板子。這事不知怎麼被上頭知道了,這事怕防着被動私刑呢。”
“原來是這樣。”
他們慶幸着,上次幸虧沒參與,要不然憑白得了上頭的厭惡。
這時,監牢門打開,一身材高大,穿着捕頭服制的男子走進來,“李大寶,今兒是不是關進來一個書生,你把他給我弄過來。”
叫做李大寶的獄卒和同伴對視一眼,臉上掛起燦爛地笑容迎上去,“賈頭兒,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來,坐下來喝兩杯?”
三班衙役,捕快屬快班,有兩個捕頭,一個是李捕頭,另一個就是賈捕頭。
人稱捕頭爲縣衙五老爺,僅次於縣令,縣丞,主簿,典史四官職,手裏的權力不小。
賈捕頭一皺眉,“少跟我侃,快去,把人帶出來。”
李大寶猶豫一下,“賈頭兒,不是小的不照辦,而是李頭兒那兒交代過。”
賈捕頭和李捕頭身處同級,怎麼可能會對付?
於是,只見賈捕頭橫眉一豎,斥道,“怎地?姓李的能使喚你,我卻使喚不動你了是嗎?”
“小的不是這個意思。李捕頭說了是上面的命令,這人不能動,您別爲難小的。”
賈捕頭臉色一黑,沉着臉看他們幾眼,氣呼呼地離開了。
想起前幾日縣令大人敲打的話,他心裏一沉。
……
寢舍裏只剩下許嚴和裴長風。
許嚴對今日的事依舊耿耿於懷,本想找個時間和王大軍問清楚,可誰知,王大軍送妹妹回家,還和夫子告了幾天的假,說是要回家安撫妹妹。
他總不能追到王大軍家裏。
不明真相,許嚴坐不住,抓耳撓腮的,一會兒乾乾這,一會兒摸摸那。
裴長風依舊在認真學習。
半響之後,許嚴泄氣了,伸手拍拍裴長風的肩膀,“喂,你今天到底和謝錦朝說了什麼?快告訴我啊。”
裴長風放下毛筆,仰頭看着他,“我昨天去打水的時候,看到王大軍在跟謝光宗說話。”
許嚴一下子僵住,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言自語,“謝光宗?不可能吧?說不定他們只是隨便聊聊天。”
謝光宗是洪院長的外孫,又是童生。
謝錦朝一個倒數第一,哪裏用得着他這般對付?
裴長風倒沒再說什麼,繼續學習。
而此時的王家。
王大軍正在叮囑王小花,“明日就要開堂審理,到了公堂上,你可得把謝錦朝給咬死了!”
王小花縮在角落抹着眼淚,小聲說,“那我以後咋辦?不嫁人了嗎?”
王大軍的父親抽着旱菸,坐在凳子上不吭聲。
母親別過頭,偷偷抹眼淚,卻也不說話。
王大軍說,“都什麼時候你還想着你自己?這可事關我的前途,等我中了童生,你就是童生的妹妹,不是想嫁給誰就嫁給誰?”
王小花垂下頭。
半響,王父吐了口煙,“小花,委屈你一下,要是你哥哥考上童生,咱老王家祖墳就冒青煙了。”
王小花眼淚流的更兇,卻沒再說什麼。
……
翌日一早,薛蕙便趕去縣城,塞給衙役一塊銀子,叫衙役進去跟縣太爺通報,就是她是賣灌湯包的姑娘想見他。
鄭儀賢知道她和謝錦朝是一家人,爲了謝錦朝案子而來。
若他有意相助,多半會接見。
果不其然,很快,衙役就有了答覆,領着她進去。
“民婦見過縣尊大人。”薛蕙行禮。
“起來吧,你是爲了錦朝之事而來?放心,他若是清白,本官必然會還他一個公道。”鄭儀賢端坐在太師椅上,悠閒地端着瓷杯喝茶。
“民婦自然相信縣尊大人能夠明察秋毫,只是民婦有一請求,還望縣尊大人通融。”
“什麼請求?”
“此案押後幾日再審。”
鄭儀賢一挑眉,慢悠悠地把瓷杯放在桌上,沉聲問,“爲何?”
“此案明日開審,審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鄭儀賢又挑了挑眉,看上去很有興趣的樣子,“繼續說。”
“明日開堂,王家和證人必然會咬死錦朝,他們想必已經做好了各個問題的作答方法,能叫縣尊大人看到的,都是他們編造出來的。”
鄭儀賢問,“你就那麼確定,一定是編造,而非真實的?”
“確定。”薛蕙垂下眉眼。
堂內靜下來。
上首突然沒了聲音。
薛蕙悄悄擡頭,瞟了鄭儀賢兩眼。
鄭儀賢笑了,“實話與你說,錦朝被帶來時本官見過他一面,他也是如此,叫本官過幾日再審,你也這麼說,本官倒是好奇,你們怎麼叫他們露出破綻,拿到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