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謝錦朝便去了書院。

    這時候學生們正在上課。

    他面不改色地出現在乙等教室門口,在衆人的注視之下,走進來,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嗡”的一下子,教室裏像是炸開了鍋。

    衆人紛紛向着謝錦朝投去視線,竊竊私語。

    因爲,他的迴歸至少證明某些傳言是真的,那可議論的就多了。

    裴長風擡頭看了他一眼,復又低下頭,毫不驚訝的樣子。

    許嚴卻是非常激動,要不是在上課,他早就衝過去給謝錦朝一個熊抱了。

    夫子清了清嗓子,猛地一拍案,“肅靜,請大家不要走神,繼續上課。”

    在衆目睽睽之下,謝錦朝打開書本,翻到夫子講授的那一頁,一反常態的認真聽了起來。

    夫子說完下課之後,教室裏立馬亂哄哄的。

    許嚴直接朝着謝錦朝衝過來,拍拍桌子,“錦朝,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做,你是什麼人我還不瞭解嗎,當時我就覺得蹊蹺,真沒想到竟然是大軍污衊你,他竟然是這樣的人,我真是白信他了。”

    謝錦朝從桌面起來,坐直身體,“聒噪。”

    許嚴繼續說,“你不知道這幾天可把我憋死了,裴長風就跟個啞巴似的,你又不在。”

    有些人不住朝着謝錦朝這邊看。

    終於,有一同窗大着膽子靠近,好奇地問,“謝錦朝,外面都說縣太爺爲你引薦了濟源書院院長?是真的嗎?”

    這問題有些保守,沒有直接問文院長是不是收他爲徒了。

    謝錦朝回道,“算是吧。”

    只是,還沒有引薦而已。

    那同窗露出了豔羨的眼神。

    周圍所有人都露出了豔羨的眼神。

    他們不得不相信,謝錦朝或許是真的有天賦,只是不願意學。

    難怪,他現在開始學了。

    風聲於謝錦朝有利,便於謝光宗有弊。

    許多人都在意,謝光宗和書院打壓謝錦朝是不是真的?

    還有傳言說,王大軍在堂審的時候供出了謝光宗,雖沒有直接證據,但那齋夫確實做了僞證,齋夫是書院的雜役,書院是謝光宗外祖家開的……

    如果這是真的,那這書院還能不能呆下去了?

    再聯想到這麼多年,確實沒有一個人課業能夠超過謝光宗,衆人更加多疑起來。

    甚至還有人聯想到幾年前的一個同窗,一黑馬的姿態竄進甲等,直逼謝光宗,但後來沒多久就退學了。

    真真假假。

    總之,謝光宗的光環暗淡許多。

    何國裕卻是對謝光宗深信不疑,怒道,“真是小人得志,他一來學校就這麼編排你,虧他是你堂弟,我看,他根本不把你這個堂兄放在眼裏!我這就去找他!”

    何國裕去了。

    也是謝光宗允得。

    現在只有親情牌好打。

    何國裕衝到乙等教室,扒拉開別人,直接走到謝錦朝面前,“謝錦朝,你要不要臉?光宗是你堂哥,他怎麼可能會打壓你?你就這麼對他?任由別人編排他?你怎麼那麼狠心?”

    周圍的竊竊私語聲消失了。

    衆人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全都豎起耳朵,想要聽聽謝錦朝的回答。

    謝錦朝淡淡地擡起眸子,“你誰啊?”

    “噗——”許嚴忍不住笑出聲,“哈哈哈哈。”

    何國裕臉一黑,“你……”

    許嚴猛地想到什麼,“喂,何國裕,你不是說如果錦朝是被冤枉的,你就給他親筆道歉,並貼在鎮上的公示牆上,我還記得呢!你該不會要食言吧?當時咱們學院的所有學生夫子都看着呢?!”

    被許嚴這麼一打岔,衆人把注意都放在了何國裕身上。

    何國裕臉色就跟開染坊似的,一陣青一陣紅,“那不過是我當時隨口一句,你們竟也當真?”

    許嚴誇張地“哎呦”一聲,“大家聽見了嗎?他要食言呢!這可是甲等的好學生,竟然說話不算數,哈哈,虧得你是甲等的學生,你好意思?看來甲等也不過如此嘛!”

    衆人紛紛指點議論起來。

    何國裕臉色又黑又紅,只覺得周圍學生都在嘲笑他,惱羞成怒,吼道:“許嚴!”

    “叫我幹嘛?”許嚴無辜道。

    何國裕氣得咬牙切齒,“你一個乙等的廢物,有什麼資格叫我道歉?想要我道歉,行啊,等你進甲等再說。”

    許嚴臉一黑,“你——”

    何國裕這才露出了一絲笑,“怎麼?怕了吧?怕就直說。”

    “我怕?我會怕?進甲等就進甲等!誰還進不了啊?”

    何國裕聞言,猛然意識到什麼,衝着謝錦朝冷笑,“謝錦朝,外頭不是都說你很聰明,只是被人針對了?你敢不敢跟我打賭?!你要是能在明年二月考試前進甲等,我二話不說,保證跟你道歉!你要是進不了,哼,那你就老老實實地去給光宗道歉,免得光宗白白遭了罵名!”

    衆人交頭接耳。

    “現在離科考不過三四個月,謝錦朝倒數第一,再怎麼樣也不會這麼快進甲等吧?這不是欺負人嗎?”

    何國裕看着謝錦朝,挑釁道:“怎麼?你不敢?該不會是怕了吧?”

    謝錦朝淡淡一笑,不動聲色地看着他,“怕?我確實怕,我怕你再次食言,像你這樣言而無信的人,輸了我喫虧,贏了你反悔,我爲什麼要跟你打賭?”

    見謝錦朝不中計,何國裕又說,“這次我肯定不會反悔。”

    “我不信你。”

    “那我們去找夫子見證!”

    “上次你不也是當着夫子和院長的面說的,不照樣反悔?”

    何國裕一咬牙,“那你想怎麼樣?”

    謝錦朝微笑,“自然是你信守承諾,先親筆道歉貼在鎮上的公示牆上,我算你言而有信,就與你打賭。”

    何國裕臉色一白,飛快地思考了一番。

    這一次就當是先便宜了謝錦朝。

    等明年二月,他進不了甲等,到時候……

    他心一橫,“好!”

    何國裕飛快地回去寫了封道歉信,再回來的時候引來一衆甲等的學子圍在乙等門口看戲。

    “我把信交給齋夫,讓他去貼鎮中的牆上,這下你答應打賭了吧?”

    “好啊。”

    衆人只以爲一開始謝錦朝拒絕是在找藉口,見謝錦朝答應的如此之快,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

    倒數第一的謝錦朝要是能在這幾個月內進甲等,那就是真的天縱奇才!

    同時也說明着,謝光宗一家真的對他打壓過!

    乙等的學生們突然期待了起來。

    甲等的學生則一臉鄙夷。

    口氣倒是狂妄,進甲等可不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

    許嚴不住地給謝錦朝使眼色。

    他是個傻瓜蛋子嗎,怎麼就答應了?

    倒數第一三四個月近甲等?

    怎麼可能?

    何國裕見此,露出得意的表情,對衆人說道,“大家都聽見了,他答應打賭了!要是他明年二月前進不了甲等,那就得向光宗道歉?”

    “要是他進了呢?”有好事者戲稱。

    “他進了?他進了我直接跪地叫他爺爺!”

    “好,我記住了。”謝錦朝淡淡一笑。

    “好啊,那我就等着你進甲等!”何國裕渾不在意地嗤笑一聲。

    何國裕一走,衆人散了,許嚴焦急地壓低聲音說,“謝錦朝,你怎麼就答應了?難道你還真想跟他打賭……”

    “嗯。”

    這些年,他韜光養晦,無意跟大房計較,還真叫他們以爲他是好欺負的。

    區區一個小鎮書院,幾個平庸無能的秀才,收拾他們還不簡單?

    但,這樣不好玩。

    打蛇打七寸,怎麼才能叫謝光宗和大房痛苦呢?

    無疑就是讓他看着,自己一點點從乙等爬上去,最後一腳把他踹掉,坐上甲等頭名的交椅,取得比謝光宗高的功名。

    大房不是非常驕傲嗎?不是喜歡高高在上嗎?不是喜歡炫耀嗎?

    那麼他就打碎他們的驕傲,把他們踢下去,叫他們再也無法炫耀!

    可以想象,到時候他們的臉色會有多麼的美妙。

    “嗯?你嗯什麼嗯?你要是進不去怎麼辦?”

    “放心吧。”謝錦朝衝着他淡笑。

    許嚴見謝錦朝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行吧,那他也努努力,爭取帶一帶謝錦朝,別倒數第一就好。

    此事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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