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葉子,一看就感染了黴菌,某些黴菌是可以通過空氣傳播的,若是經通風窗傳到菇房裏,感染了菌子,再想清除可不容易。
正巧彪子毛文靜和兩個菇房幫工的嬸子們也都到了,薛蕙喊住他們,把帶有黴點的葉片給他們看,再三叮囑,“以後靠近菇房的時候,一定要再三檢查,嬸子,你們以後給菇房周圍消毒的時候也要多注意着點。”
其中一個嬸子,是謝四爺爺的兒子謝培國的媳婦,她看了葉子兩眼,說道,“哎呦,這不是豬腳笠嗎?”
“怎麼會有豬腳笠?”
這是一種生長在深山的植物,外面這兩個山頭是沒有的。
“誰這麼閒不住,都這時候了還往山裏跑。”另一個嬸子義憤填膺地附和。
“不是我。”
“我也沒去過。”
個個都否認了。
菇房及周圍的清理消毒是她們負責的,發生這種事,她們生怕薛蕙怪她們不盡心,把她們趕走,自然都很快撇清關係。
挑選這幾個嬸子時,對他們的家人也有考究,她們家裏的男人兒子也都被選進了山上幹活,一家人一天有三四十文錢,對這份差可是看重的很。
尤其是她們,活計簡單輕鬆,基本不需要出什麼力,一天卻有二十文錢。
薛蕙也是相信她們的。
現在天越來越冷,山上葉子黃了禿了,山裏也沒什麼好東西了,除了撿柴,沒人會上山,但撿柴,也都是在就近的山上,誰會去深山?萬一碰上大雪,凍死裏面餓死裏面咋辦?
不是她們,也不會是彪子毛文靜謝錦婷。
那葉子上帶着很多泥土,看上去是被踩在鞋底不小心帶來的。
陰面謝培軍帶着人正在建第三個菇房,若說他們中有人去過深山,不小心帶出來葉子到了菇房附近,也不是沒可能。
她叫彪子去和幹過的男人們說一聲,叫他們以後注意着點。
誰知他們也生怕丟了差似的,一個個忙着解釋,他們最近沒去過深山。
這下氣氛忽然僵持起來了。
薛蕙覺得是有人無意帶進來,並沒有想着要找出那人是誰,但眼下一個個都否認,倒有些耐人尋味了。
人是經過挑選進來的,尤其這是第一批選進來的,都是揀爲人最好的挑的,這點小事也不至於說謊。
而大棚跟青磚房都在前山陽面,雖在一個山頭,但也有些距離,他們平時不會到菇房這邊來。
謝培國媳婦看了一圈衆人,圓場道,“說不定是東子不小心帶進來的,回頭知會他一聲,讓他注意着點就行了。”
她這麼一說,衆人恍然大悟,都附和着點頭。
差點忘了,能靠近菇房的,除了他們,還有晚上巡夜的人。
東子又是個常去深山打獵的獵戶,多半就是他不小心帶進來的。
薛蕙點頭,“好了,不是什麼大事,大家都去幹活吧。”
東子的鄰居便在山上幹活,下工之後,也到了東子等人上工的時候。
正好撞到,鄰居就順口提醒東子道,“東子,你以後從山上回來,注意着點,今兒有人在菇房附近發現一個長黴點的豬腳笠的葉子,蕙娘說那黴點可能會傳染到菌子身上。”
東子聽了一愣,說,“我最近沒去山裏啊。”
就賣給謝錦朝那頭野豬,他就賺了幾十兩銀子,買了些糧食,現在又有工錢,足夠他撐過這個冬天,還能有盈餘,就沒再去山裏打獵。
東子自小父母雙亡,但人沒長歪,勤奮老實,跟着老獵戶學了一手打獵的手藝,前兩年老獵戶老了,東子給他披麻戴孝。
鄰居是相信東子的爲人的,見他這麼說,打哈哈道:“我還以爲是你呢,嗐,也不知道是誰不小心帶進來的,既然不是你那就沒事了。”
怕給薛蕙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東子去山上巡夜前專門去謝家一趟找薛蕙解釋。
薛蕙聞言,眼底閃過一絲沉思,擡眸淡笑,“好,我知道了。昨晚上你們守夜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異常?”
東子一怔,“你的意思是……”
“猜測而已,也不一定。”
薛蕙本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可衆人都說自己沒去過深山,這便有些令人深思了。
她給嬸子們定過規矩,每天下山前要把菇房周圍檢查打掃一遍,早晨消毒一遍。
既然葉子是第二天一早發現的,這便很耐人尋味了。
東子努力回憶一番,倒是沒覺得昨晚有什麼不一樣。
“今晚上守夜的時候,麻煩你們多警醒一些。”
東子去了山上之後,便和一起巡山的村民招呼一聲,夜裏打起精神。
不過,這一晚,東子仍然沒發覺什麼異常。
他覺得晚上山上進人的可能性比較小,那葉子應該是幹活的村民不小心帶進來的。
薛蕙聽完他的話之後,笑笑,“興許是我多疑了,你們趕緊回去休息吧。”
幾人肩並肩離開,經過薛蕙身邊時,她聽到有一人跟身邊的人說,“天越來越冷了,昨晚上風真大,輪到我休息的時候都沒睡好。”
“不大呀,我睡的挺好……”
薛蕙眼中暗光一閃,狀似無意地說,“山上樹沒了,不擋風,風大正常。”
……
風是怎麼被感知到的呢?
一聲風聲,包括直接聲音和間接聲音,直接聲音是風本身呼嘯的聲音,間接聲音是吹動樹木等物體發出的聲音。
二是感覺,風吹拂的感覺以及夾雜的冷意。
那村民的意思,是感知到了風聲。
山上樹木植物都砍光了,只除了稀稀拉拉的松樹,哪來的間接聲音?
可若是他聽到的是直接聲音,山上的巡夜村民應該都聽得到纔對,另一人卻說不大。
薛蕙昨晚上也沒有聽見什麼風聲。
會不會是和風吹起樹木的沙沙聲很相近的聲音?
這聲音在特定的時間出現在巡山人休息的地方,所以旁人都未聽見?
山上的青磚房還未建好,但已經差不多了,巡夜人晚上輪着休息的時候就在這裏休息。
薛蕙在附近轉了一圈,仔細地觀察。
廢了半天勁也沒瞧出什麼。
薛蕙正要轉身離開,餘光冷不丁瞥見什麼,趕緊倒回去一看。
只見地上是一個非常不明顯的半截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