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子揚起笑臉,“嫂子,不管怎麼樣,我都跟着你。”
薛蕙垂了垂眸,沒說什麼。
忽地,她讓謝族叔停下馬車,“你們先回吧,我還有事,不跟你們一起回了。”
彪子趕緊跳下馬車,“嫂子,你有啥事,我跟着你吧。”
謝永康也從馬車上下來,“小堂嬸,我幫你跑腿。”
薛蕙倒是並未趕他們,三人一併去了官牙。
彪子看薛蕙上前跟人交涉,似乎是要買人,額上青筋跳了跳。
趁着一個空檔,他上前狀似無意地問,“嫂子,你要買人?買人做什麼?”
“狗蛋他們幾個在後山有段時間了,我不好再麻煩他們,索性趁這時候,買人替了他們。”
彪子心裏咯噔響,訕笑,“嫂子,萬一他們也要留下呢。”
“還是做好準備爲好。”
彪子覺得薛蕙不是爲了做準備,她就想直接把人換掉,斬斷跟謝家所有的聯繫。
“嫂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就到再無往來的地步了?”
薛蕙面無表情,沒有解釋的意思。
都怪謝錦朝!
就是因爲他,莫名其妙地變卦,讓她現在處境難堪。
吳氏不知怎麼看她呢。
林燕子也對她心生怨懟,這倒也就罷了,她跟林燕子並不親近。
重要的是,林燕子要嫁到謝家來,到時候林燕子纔是謝家正兒八經地兒媳。
爲了避免以後有什麼矛盾,她還是早早離開謝家爲好。
人牙子過來喊着薛蕙去挑人。
彪子見狀跟過去。
人牙子在薛蕙耳邊不停地介紹,薛蕙覺得都不合心意。
青壯不好買,基本上一到官牙,就被人挑走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
“嫂子,這次沒趕上好時候,不如叫人幫忙留意着,下次再來。”
薛蕙勉強走出官牙,要回村。
彪子嘴上說着,“嫂子,你跟謝永康回去吧,我就直接回家了。”
實際等薛蕙一走,他就馬不停蹄地抄另一小道趕往雞籠鎮遠志書院。
謝錦朝被齋夫從書院叫出來,看到彪子在書院門口抓耳撓腮,急的團團轉。
看到謝錦朝,彪子就跟看到救星一樣衝過來,“謝二哥,你快想想辦法吧。”
“出什麼事了?”
“嫂子方纔,突然說要跟謝大哥和離。”
“就這?”
“還有,她還說,要跟謝家再無往來。她剛纔去了人牙子,打算把我跟狗蛋他們都換掉呢。”
謝錦朝好看的眉頭皺起,“她突然這麼說的?”
“是啊。謝二哥,你們是不是吵架了?這幾天我一提到你,嫂子就沒什麼好臉色,平時還算正常。可今兒一回來,跟她那個朋友林燕子見了一面,突然就說了那些話。”
聽到林燕子的名字,謝錦朝眉目舒展,明白了癥結所在。
薛蕙這種反應,正是他想看到的,要是薛蕙無動於衷,他才難受呢。
他拍拍彪子的肩膀,“麻煩你跑這一趟,放心吧,她和離不了的。”
彪子見他胸有成竹,沒再多問,轉頭正想走時,又想到什麼,“對了謝二哥,嫂子在府城的時候,跟常玉樹見了一面,回來之後對他大加讚賞,你可要小心着點,別被挖了牆角。”
薛蕙這廂回到後山,回房間裏翻出毛文靜的身契,去了菇房。
毛文靜正忙着,薛蕙就在各個菇房裏轉了一圈。
毛文靜見到薛蕙,一上來就說明了這幾日菇房的情況。
薛蕙點頭,“嗯,你學得很快,可以獨當一面了。”
毛文靜靦腆地笑笑,“還是你教得好。”
“對了,我有件事要與你說。”
“你說。”
“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吳家小舅救下你,賣身契卻沒有還給你。”
毛文靜沒想到薛蕙會提起此事,“記得,我當時能進繡房已經是萬幸了,想必吳家小舅留着賣身契也是怕我一個人亂走。”
薛蕙拿出一張薄紙,交給毛文靜,“並非如此,你的賣身契在我這裏。”
毛文靜愣了一愣,結果摺疊的紙,打開一看,確實是她的賣身契。
她稍微一想便明白,錦朝說當時錦明哥爲了救她,跪下來求薛蕙,並保證與她不再相見,空口保證難以讓人信服,她的賣身契纔是薛蕙的保障。
毛文靜捏着賣身契的一角晃了晃,“你要給我嗎?”
“嗯。賣身契給你,我們另籤一個僱用的字據,你被我僱用到後山做工,每月五兩銀子。”
“不不不,五兩銀子太多了!”毛文靜推辭。
那些出力的男人們,勞累一天,才掙那麼點錢。
她怎麼好意思拿那麼多呢。
她的手藝還是薛蕙教的,且菇房一切步入正軌,她平日的活計並不算多,只有在採收和採收後忙一些。
“你不要急着拒絕,以後這一大片全是菇房,到時候可有你忙的。”薛蕙大手朝着周圍一揮,“就這麼說定了。”
“你怎麼突然想起這件事了?”毛文靜不解地看着薛蕙。
薛蕙平常也是冷冷靜靜的,她至今才隱約察覺,薛蕙興致不高。
“先前,我跟謝錦明沒有和離,我擔心和離之後薛家更加無法無天,現下我表哥找到了我,我不再擔心此事,就想着跟謝錦明簽了和離書,讓你們正兒八經地結個婚書。”
毛文靜渾身一怔,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境。
她深深地給薛蕙鞠了個躬,滿含熱淚,“蕙娘,謝謝你,謝謝你的大恩,我心裏頭會一直記着。”
她從出身到童年,到及笄,算不上幸運。
與鄉下的姑娘們一樣,在辱罵,磋磨中長大,賣了自己換彩禮,還要被時時刻刻叮囑着不能忘記孃家。
她也怨,她也恨,她以爲自己後半生要在青樓裏潦草度過。
幸運的是她碰上了和善容人的謝家,碰上了聰慧善良的薛蕙,改寫了自己後半生的走向。
毛文靜心中激盪難平,不知該怎麼表達對薛蕙的感謝。
“我幫你,也是幫我自己,我還指着你以後幫我照顧滿山的菇房呢。”
薛蕙到青磚房取了紙,重新寫了兩份相同僱用的字據,交給毛文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