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緙樓出來,兩人均一言不發只按着之前列下來的單子買,買全了東西就帶着一大堆東西離開了縣城。
“哎呦,你們這小兩口真是不會過日子,怎麼一次性買了這麼多東西。”
蘇福生之前給他們帶的米麪早在路上就喫完了。戚存要去從軍,而孟弗一個人別說犁地播種一整年,就是讓她一個人下地沒半天她估計就暈倒在地裏了。
到頭來折騰那麼久,種的地可能還不夠她花的醫藥費。所以他們這一次索性就買了很多的米麪。
看他們買了這麼多米麪,喜得那米店的老闆還給了他們一個不用的破板車,生怕他們因爲缺少帶回去的交通工具而不買了,讓他損失一個豪爽的大顧客。
廣屏縣到底還是農戶多,農戶自己種地有收成,他們就是來米店買東西買的也有限。而這米糧放着放着就會貶值,眼看着新糧又要下來了,孟弗和戚存這一次不就是幫了店老闆一個大忙。
走之前,店老闆還特別熱情地讓他們下次再來,肯定給他們最高的優惠。
多管閒事的人在哪裏都不缺,孟弗和戚存還沒有入村,就被一個大娘給攔住了。
要不是孟弗攔着,這大娘就要伸手來翻看他們板車上面的東西了。被孟弗攔住,這大娘竟然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下臉的,還厚着臉皮扯着她的衣服看。
“哎呦,你這衣服一看就是縣城裏那家天衣樓做的吧。他們家的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價格太貴。店主人又死板得不知變通,還一點價就不賣,煩人得很。上次我想給我家阿橙買一件,連兩三個銅板都不肯少,當我們真缺那三兩文一樣。不就是件抹胸,那一點子布要那麼高的價格只有你們這些不會過日子的年輕人會買。”
孟弗這一身在遂和村的婦人眼裏倒沒什麼奇怪的,天天在田地裏呆着,能有機會到縣城裏面去看看,誰家沒幾件壓箱底的衣服來拿出來撐門面。
可這個大娘就好像看不懂人的臉色一樣,儘管孟弗都已經青着臉了,她還對孟弗身上的衣服評頭論足。甚至還想掀起她的裙子去細看上面的花紋。
“大娘這話說得倒有意思,要是不缺那三兩文,怎麼還不下價格來,就不買了呢?我看大娘也是有眼光的人,不然也不能看重天衣樓的衣服。既然大娘這麼有眼光的人都能看中的衣服,比其他地方的衣服貴上三兩文不也事很正常嗎?”
孟弗的這一番夾槍帶棒說得這大娘臉上跟打翻了顏料盤一樣,精彩紛呈。
將她手裏的裙子給拽了出來,孟弗擡頭時,周圍湊過來的女人們紛紛轉開了眼不敢跟她對視,生怕她又說出什麼話來擠兌人。
遂和村的遷民中也有年紀大的,看到她這一身還沒來得及發表自己的“高見”。就被孟弗這一頓話給驚住了,沒想到這個在車隊裏面靦靦腆腆、一語不發的小娘子還有這一面。
不像這個大娘一樣是遂和村本地人,就是被人看了熱鬧也不過笑幾聲就算了。她們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的,要是今天被她給擠兌了,這印象可就被敗壞了。要是家裏面有兒子女兒要說人家的,傳出個多管閒事、尖酸刻薄的名聲可就難辦了。
被人嘲笑了,這位大娘倒也是穩得住,“好心當做驢肝肺。我是看你是從外地來的,怕你們被坑纔好心好意地提醒你的。真是不識人好意,虧得我還特地來告訴你們呢。”她恨鐵不成鋼地撂下這一句,就在衆人的笑聲中跟被人踩了尾巴一樣一溜煙跑了。
戚存要去從軍,留她一個人在家裏,她今天要是不強硬點先入爲主的給人留下一個不好惹的印象。那等戚存離開了,這村裏的潑皮看你好欺負能跑到你家門口欺負你。
打從知道他要從軍的時候,她就準備好了要在村裏殺雞儆猴,沒想到今天就有人撞上來給她幫忙。
在村裏,一個壞名聲還不如一個好名聲能保護人。就算以後真要跟戚存分開,她是女子,這名聲也要不好聽的。既然早晚都要不好聽,還不如先拿出來保護自己。
這也還是孟弗第一次說刻薄話,以前在宮裏她不說話都能被人找各種各樣的機會欺負,要是開口了還不得被那些受寵的皇子皇孫給欺負死。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刻薄話了。
這些刻薄話還是在粟禾村跟蘇有珠到處跑才學會的,她做不出將各種問候家裏祖宗十八代的話和各種生殖器官掛在嘴裏的舉動。
本以爲不說那些話會效果不佳,卻沒想到不用那些話,略微帶着點歪理的擠兌人的效果竟然也這麼好。
也許是被孟弗這一番舉動給驚到了,直到回家後喫完晚飯,戚存都沒怎麼說話。
心裏存着氣,打定主意要跟他劃清界限,他反常的一言不發,孟弗也沒有自作多情地去理他。權當作看不見,該洗衣服就洗衣服、該洗漱就洗漱,就讓他一個人晚上在堂屋裏跟空氣去沉默。
支支吾吾在堂屋磨蹭了許久,直到孟弗快去見周公了,戚存才帶着一身涼氣走進臥房。他進來後,就夾帶着涼氣坐在他自己的牀上盯着孟弗背對着他的背影一言不發。
本來都快睡着的孟弗被他這一番操作給弄得無法入眠。
感覺着戚存用一副要在那裏坐上一夜的架勢盯着自己的背影,她本來都要睡着了,還是忍無可忍地坐起來,裹着被子沒好氣地開口:“有話就說,你不睡別人還要睡。要是想靜坐,外面有的是椅子供你坐,沒必要在這裏裝相。”
就是聖人被人從這種方式從夢鄉里面拉出來也會生氣,忍着睡意裹着被子坐在牀上,孟弗揉着發痛的太陽穴,實在是沒法對戚存溫言軟語。
原本只有五分的火氣,硬生生被他這些騷操作拱成了十分。
孟弗坐起來,散落的髮絲鋪滿了她的整個背。看着那些隨着她的動作變化的青絲,想起之前兩人親密無間的樣子,戚存眼中劃過一絲落寞。
“事情好像還不太急,要不還是明天再說吧。”也許是意識到自己擾人好眠是一個很不道德的行爲,孟弗壓抑的火氣隔着黑夜都要將他炙熱,他弱弱地開口。
孟弗簡直要被他給氣笑了,事情要是不重要,那你何必睡不着地在這裏靜坐。不該開口的時候開口,如今給你機會開口了又不說話了。
“你到底說不說,要是今天晚上不說,那就以後都別跟我說了。”
就在她說完準備躺下去的時候,好像被人封住嘴的戚存纔開了他那張“金貴”的貴口,“明天、明天就是遷民報名參軍的最後一天了。錯過了明天,遷民就再也沒機會從軍了。”
沒想到他會挑一個這個時機將這件事挑明,自從上次被她發現他私底下在計劃要去從軍,兩人就不曾再討論過這個話題了。
上次的爭執就好像是在一片完美的鏡子上摔出了一道無法痊癒的裂縫,這兩天兩人都在粉飾着太平,沒人願意先開口將這塊潰膿的傷口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