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棲鳳枝 >第67章 夜談
    戚存期期艾艾的說完之後,孟弗裹着被子一時間好像失去反應的能力一樣。在茫茫夜色中,這兩人就像是兩個雕塑一樣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好像是要比拼誰的定力更好似的。

    直到不知外面誰家的小孩的一聲響徹天際的哭聲纔將兩人從沉默中拉出來,“你不是決定好要去從軍了嗎?既然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那你就去報名唄。放心,只要我名義上還是你娘子的一天,我就不會給你戴綠帽子的。”

    說完,自認爲自己這句話很善解人意的孟弗就扯着被子躺下了。她將整個頭都埋在被子裏,整個人縮成一團,整張牀上只有上半段有人,下半段就是再睡一個人也夠了。從戚存的方向看,她就像是一個被蠶絲包裹住的蠶寶寶一樣。

    嘆了一口氣,他走到孟弗的牀邊將她的頭從被子裏剝出來。她閉着眼,要不是她濃密的睫毛還在抑制不住的輕顫,這個畫面倒真的好似一張美人夜睡圖一樣。“阿弗,阿弗。孟弗,我們可以談一談嗎?”

    孟弗在裝睡,她不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跟戚存談論這個問題。她自認爲很尊重他的選擇,他要做什麼,她都很支持。即使她是一個假娘子,她也認爲自己做得已經夠好了,滿世界地去找找,無論哪一輩子,哪能找到她這麼善解人意的人。

    看她是打定主意要裝睡,戚存輕笑一聲。也不再跟她浪費時間,他俯下身去。而裝睡的孟弗,正在心裏暗罵他怎麼還不去自己的牀上睡的時候,卻感覺到一道熾熱的氣息竟然朝自己的臉越來越近了。

    直到這道氣息快碰到她的臉上的時候,孟弗才睜開眼。而她一張開眼,戚存就直起身子,還沒等她發問,他就將手裏的一片樹葉伸到孟弗的眼前,“看見你頭髮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沾上一片綠葉子。叫你不醒,以爲你睡着了就剛幫你拿些來了。”

    他手裏的綠葉子正是村裏外面最常見的那種,習慣睡前梳頭疏通經絡的孟弗自然知道他在撒謊。可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她已經裝睡失敗了。而醒着的她沒辦法拒絕他談一談的要求。

    “坐回你的牀上去,我就跟你談一談。”雙手抓住被子的邊緣,她瞪着這個臭不要臉的男人。“好。”戚存宛如沒有察覺到她像是要喫人一樣的目光,神色自若地點了點頭。將指尖捏住的那片綠葉子放到了孟弗的枕邊,他就回到了自己的木牀上。

    再度坐起來,孟弗瞪着那個漆黑一片的輪廓,沒好氣地開口,“你想要跟我談什麼?”她的火氣正盛,但戚存卻一直好聲好氣的。月光從他牀邊的窗戶撒入,他可以很輕易地看見她臉上的神色。

    “想跟你談一下我從軍的……”他還沒說完孟弗就打斷了他,“不是已經說好了嗎?你想去從軍就去。我不會給你戴綠帽子的。”對她這個無禮的行爲,戚存只是失笑地搖了搖頭。凝視的孟弗身上發毛,他才又開口。

    “郡主殿下,是覺得我不是合格的工具人。所以才這麼惱怒的嗎?”自從上次被她發現自己在背後偷偷計劃從軍的事情,她對自己的態度就一天不如一天,恨不得他明天就收拾東西去從軍一樣。

    “我開始還以爲我之前在宮裏面觀察的郡主殿下是假的呢?我認知裏的郡主殿下是很心善,她會憐惜宮中的貓狗,也會憐惜宮中最底層的宮女內侍們。但卻不是在粟禾村那副膽小如鼠、不善言辭、溫和柔順的樣子。”

    孟弗的十指都深深地陷入被子裏,她不知道戚存這一番話到底是爲了什麼?她一直順着戚存,面上也是永遠是一副嬌嬌怯怯、不識煙火久居深宮的郡主的樣子。明明就快要從軍離開了,還說這些話幹什麼?

    她的動作一直在戚存的眼裏,面對她戒備的神色,戚存只是歪了歪頭繼續說:“郡主殿下急着逃婚可能沒有深究我怎麼會莫名其妙地跟郡主殿下表明心意。我現在跟郡主殿下說明一下。我,戚存,在確定對郡主殿下的心意前,曾在暗中觀察過郡主殿下五年之久。”

    原來如此,當初爲了抓緊時間逃命。她相信了書裏面說的戚存心儀孟弗,卻沒有深究這兩個井水不犯河水的人,這戚存怎麼就愛慕孟弗愛慕到非她不可了。寧願拋棄京中的一切帶她遠走高飛。

    “其實郡主殿下遮掩得很好,要不是我無意中被郡主殿下看出從軍的意圖。我相信郡主殿下能夠遮掩一輩子。可我的不聽話讓郡主殿下有些惱怒,郡主殿下就有些忘了遮掩了。要不然我可就真以爲一手策劃東宮諸郡主爭衣、衆皇子皇孫大鬧上書房的都不是郡主了。”

    “夠了,你到底想說些什麼。”戚存說的都曾是孟弗最爲不堪的事情。也是因爲這些事情的存在,她纔不敢相信那個逆來順受,甘願被困淮王府數年的那個人竟然是自己。以她的手段,即使到了淮王府她也能過得很好,但是她就是害怕所謂的劇情之力纔跟戚存逃出來的。

    “郡主殿下別動怒啊,我……”孟弗昂起頭,纖長的脖子在月光下恍如一隻孤芳自賞的驕傲天鵝一樣。“承平侯爺,你怎麼就是丈八的燈臺,照見人家,照不見自家。洋洋灑灑說了這麼多?那我來問你,年年宮中武比第一人的承平侯爺怎麼就被一隻小小的野豬給弄傷了,還傷得這麼重。”

    孟弗現在的姿態宛然一隻戰意正盛的鬥雞,她冷笑一聲,“縱使青雛是天上靈獸轉世也不該在深山老林裏呆這麼久,還能被你一叫就到。還有小河村着火那一夜,承平侯爺作爲習武之人真的是毫無察覺嗎?怎麼就那麼巧,我醒來的時候,承平侯爺也已經醒了。

    那偷東西的人怎麼就那麼傻,有個本地人帶着這分贓都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分,就那麼容易地被官兵們給找到。再就是我們怎麼來的廣屏縣,承平侯爺當真一點都不知情嗎?怎麼還是那麼巧,我們來到安邑就剛好被分到先承平侯打過仗的地方。”

    在這個曾經被兩人寄予厚望的屋子,誰也不肯先低頭。儘管屋裏漆黑一片,兩人還是不甘示弱地對視着,要是能將燭火點燃說不定還能看見兩人眼神之間的火星子。

    最後還說戚存先沉不住氣,先軟下腰來,“郡主殿下這話說的,我不是看出來郡主殿下想對我用完就扔嗎?不使點苦肉計,沒心肝的郡主殿下現在還會在我的身邊嗎?說不定到粟禾村的第二日郡主殿下就要不告而別了吧。”

    “既然看出來我不過是利用你逃婚,你這個深受聖寵的承平侯爺怎麼肯放下京中的一切。帶我這個沒心肝的人逃婚,我不信,你不知道逃婚被通緝意味着什麼。”被戳穿那層賢良淑德小郡主的面具,孟弗也不遮掩了直接將問題甩出來。

    服軟的戚存走到她的牀邊,將落在牀上的被子蓋到她的身上。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樣子,又恢復成之前人畜無害的樣子,“這有什麼的,郡主殿下喜歡的樣子我不也能一直裝下去嗎?”

    審視着這個在她面前裝奶狗的男人,孟弗拎起他的一隻胳膊放到嘴邊狠狠地咬下去。放在他胳膊上的手能感受到他被咬的那一刻肌肉的緊繃,直到口裏蔓延着血腥氣,她才滿意地將他的手給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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