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棲鳳枝 >第76章 神衣
    翌日一早,孟弗將準備好的計劃記住後。害怕那一天被祁含這小子給翻出來,她出門前特地將那張紙給燒燬了。

    “你來了。”孟弗一出現在天衣樓的門口,阿卓就迎上來了。

    在孟弗的目光中,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黛色的眼袋。她也不在孟弗面前掩飾,毫不在意地告訴她。昨夜她糾結了一夜孟弗會不會來,一夜都不曾好眠。

    “你看,那神衣樓人來人往的,我們天衣樓門前卻門羅可雀。”她一指,孟弗才發現這天衣樓對面不知何時又開了一家神衣樓。裏面人潮洶涌,幾乎看不見一點空隙。

    既然要營銷,總要知道人家天衣樓的來歷。在阿諄的敘述下,孟弗才知道。

    原來這天衣樓本是她母家的產業,她母親那一輩兒只有一個女兒,被逼無奈只能招贅入戶。就像是所有俗套的話本子一樣,這又是個癡心女與負心郎之間的故事。

    她爹憑藉她娘這個跳板勾搭上須卜氏的一個旁支,從此一飛昇天。而她娘並未對枕邊人設防,她爹走之前竟將天衣樓的祕方哄騙走了七八成。

    她娘被休棄後,一蹶不振,不多時便撒手人寰。而她爹卻憑藉着天衣樓的祕方跟須卜族的財力,迅速成立了神衣樓。

    這廣屏縣成衣市場攏共就那麼大,一家天衣樓就已經擠得滿滿的,這神衣樓的成立就是在天衣樓的口中奪食。原本她爹還有些收斂,不想把這個女兒逼得無處可去。

    可如今這生意交到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手裏,這位未曾逢面的妹妹卻不像她爹那樣心慈手軟。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在天衣樓的對面建了一個新的神衣樓,勢必要將天衣樓逼出廣屏縣不可。

    “我娘臨終前,拉着我的手。說她這一切都是她錯信旁人,咎由自取。可她吊着最後一口氣,讓我發誓,一定不能讓天衣樓倒在我手裏。所以這些年,無論再難我都撐下來了。”阿諄撫摸着年歲久遠的櫃檯,眼中有光閃過。

    深吸一口氣,將心頭的澀意壓下。阿諄望向孟弗,眼眶雖紅,但其中閃爍着勢不可當的銳意。“只要你能幫我重振天衣樓的榮光,我何諄就算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

    沒想到,這後面還有這麼一段往事。孟弗沉默了一會兒,方纔開口,“我不知道這個法子到底有沒有用。但是不管怎麼樣,都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盯着神衣樓金光閃閃的招牌,何諄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喃喃自語,“是啊,怎麼都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得到她的首肯,孟弗方纔取過剛纔阿卓送來的紙,將心裏的法子一一說出。

    從古至今,商業手段不過就是那些而已——降價、促銷、壟斷……

    在瞭解到天衣樓堆積了太多的陳舊料子後,孟弗提議不如趁着發售新料子的時候將它拋售而出,放在倉庫裏也是佔位置。要是一個保管不當,可能就會虧得血本無歸,不如現在能收回一點是一點。

    “這樣賣陳舊的布料給人家,好嗎?要是人家以爲我們天衣樓就是隻有這樣的料子怎麼辦?”一聽到她這個問題,孟弗就明白了。爲何這麼久,天衣樓還在苟延殘喘。

    阿諄守着一個百年的金字招牌,越在意就越不敢動手。她被天衣樓的招牌束縛着,生怕何時砸毀了名聲。

    將筆放下,孟弗一臉正色地問她,“我們虧本將布料促銷給大家,這樣不僅我們能清庫存,就連那些平常捨不得買布的人家也能扯上幾件做衣服。不是一件雙贏的事嗎?這些布料銷售出去,不說別的,天衣樓至少可以再挺半年。”

    “阿諄,你猶豫什麼?這些布料要是不賣出去就真的不能要了,你真準備將那一兩金子的布料全都虧了嗎?”阿卓望着她這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就生氣。嘴裏口口聲聲說是要振興天衣樓,卻一步出格的都不敢邁出。

    “再說這些布料要不是你,被我那個狼心狗肺的堂叔騙了,你會買這麼多廢料嗎?”聽她解釋,孟弗才曉得。原本的天衣樓只賣成衣不賣布料,是神衣樓先開始賣了,天衣樓纔跟在後面一起賣的。

    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天衣樓因爲這一個進項,賬面上也好看了不少。可壞就壞在,有一天何諄的生父找上門來,說是遇見了一個特別好的布料商。

    那布料商的布料極好,卻非要幾車綁在一起賣。神衣樓喫不下這麼大的貨,但可以跟天衣樓合力將布料買下來。何諄去檢查過,那布料顏色綺麗、觸感厚實,是上佳的江南布。

    她一心動,就與虎謀皮,掏空了賬上面的銀子。買回來才發現,那些布料只有上面的是好的,下面的全部都是印壞的。她想去找人算賬,可那布料商早就不見了,她生父卻說從未與她合買過。

    被這麼一騙,天衣樓元氣大傷,一直就這麼不溫不火的開着。原本還行的生意隨着她們姐妹的名聲越來越差,更是一落千丈。

    “好,就這麼辦吧,大不了將價格開低一點。”何諄沒有學會她外祖父身上的經商本事,卻將她外祖父的宅心仁厚學了個十成十。做買賣的第一件事不是看能不能賺錢,而是看是否欺騙顧客。

    好不容易等到她點頭,孟弗剛要提筆寫下去,就聽到樓下傳來一道聽着就囂張無比的聲音。“有沒有人在,這店門打開怎麼沒一個活人在?還想不想做生意了?”

    何諄急匆匆的下樓,卻在看清下面的人影的時候,停住了腳步。因爲下面那個身穿貂毛,頭戴金飾的少女跟她有七八分像。

    “你,就是何諄。”那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眼何諄,嗤笑一聲開口。跟她招搖的裝扮相比,在店裏待客的何諄穿得何止是低調,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的。

    不等何諄反應,這少女就用手裏嵌滿寶石的匕首到處翻着。看着寶石鋒利的切割痕跡在絲綢上,留下一道道白痕,阿卓忍不住衝出去攔住了這個少女。“你不買就不要亂翻,弄壞了,還讓我們怎麼賣?”

    被攔住,這少女撇了撇嘴,“這就是你們天衣樓的待客之道,客人連翻看都不能翻看了。要是這麼寶貴,幹嘛還要拿出來賣?不如全都收起來當寶貝好了。”

    說完,她推開堵在樓梯的何諄,帶着身後兩個五大三粗的僕婦大搖大擺的上了二樓。

    在她從何諄的身側經過時,她說的那句。“大名鼎鼎的天衣樓,也不過如此。無論是東西還是人,都是那麼的一般。”即使是壓着聲音說的,但還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清了。

    不知是被她推的,還是說的。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何諄原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一下子就變得慘白。

    “這就是玉沙鍛。”阿卓拿出來給孟弗看的玉沙鍛放在椅子上,沒料到會有這麼不講理的人上來就沒收起來,如今被這少女拿在手裏打量。

    “你爹孃沒教過你不要亂動別人的東西嗎?”一把將她手裏的玉沙鍛搶下來,阿卓沒好氣地說。她現在也知道這少女是誰了,既然是對頭,那作爲要成爲天衣樓祕密武器的玉沙鍛可不能輕易落到她的手裏。

    被搶走了東西,這少女也不惱,將二樓許多天衣樓獨有的衣裳扔到身後僕婦的懷裏。在阿卓即將攔住她動作的同時,她昂着頭問呆立在樓梯口的何諄。

    “難不成你們天衣樓的衣服都是擺設,客人都不能買?”被人當面挑釁到如此地步,何諄撐着身子走過來,將揉皺了的衣服從僕婦手裏拿出來。

    她將上面的皺紋一一捋平,那笑容雖淡但卻有力。“當然不會,天衣樓大門敞開,歡迎各種各樣的客人。客人既然要買,那我天衣樓沒理由不賣。不過就是提醒客人,適度購買,不要浪費。”

    不輕不重的碰到了個軟釘子,那少女哼笑一聲。“那就行了。我家別的沒有,就是最有錢了。就算是將你天衣樓買空都沒問題。那一套用在窮人身上的理論,就不要用在本姑娘身上了。”

    席捲了二樓所有的成衣,在何諄將她送到門口的時候。她野心勃勃的盯着天衣樓歷經百年風雨的牌匾,自傲的說。

    “記牢了,何諄,我是神衣樓的須卜樾。總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願的當我的手下敗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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