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這麼暗戳戳地觀察着,孟弗沒等到瞧見他的異常,倒是等來先前來詢問錢茜消息的殷浩。只不過他這回鬧出的動靜沒有上次大,此番唯有他一人叩響孟弗家的門。
“殷大人。”戚存自從上次之後沒再追問過錢茜的事,所以她的事情就那麼逐漸消失在了孟弗的生活中。正當她以爲錢茜已經成功逃出生天、開啓新生活了,竟沒想到上次已經討得沒趣的殷浩又來了。
像他這種人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忽然一來。瞧見人影的孟弗心裏猛地一突,腦中立刻回想起上次戚存說的話。心中激盪,但她臉色不變,只維持着臉上的笑意,如常地朝他點頭示意。
“不知齊兄弟在嗎?”殷浩俊臉上含着笑意,一面說着一面往屋內眺望着。在衙門當差多年,殷浩身上滿是正氣,這番動作若在其他人身上會顯得猥瑣,但放在他身上倒是不突兀。
“齊兄弟不在家嗎?”久久沒得到孟弗的回答,殷浩挑着眉,再度發問。不想見這個衰神,孟弗搖了搖頭就想將門合上,可殷浩卻探着頭、不動聲色地用力撐着門。
力量懸殊巨大的兩人通過這一扇門在暗暗較量着。孟弗放在門上的手,青筋畢露,門卻還是朝着她的方向越推越大。
垂眼望着他放在門與門檻上間的腳,她出人意料輕飄飄地將抵在上面的手鬆開。兩方角力一人松力,另一人自然受力。孟弗這麼一鬆,殷浩那裏倒是有些收不住力。
望着他因爲用力失衡而有些斜着身子,孟弗斂着裙襬行了一禮,悄然開口,“殷大人可真真是神機妙算,還真就是那麼不巧,我夫君就是不在家。”
說完,她果斷將門一合,想把殷浩就這麼關在門外。可眼看兩扇門之間只剩一條小縫,立馬就要合上之際,一把描金畫銀的刀柄卻驀地插入其中。
那握着刀的手一橫,那原本的窄縫便不受控地被撐開。骨節分明的手指從門縫中插入,木門就宛如普通玩具一樣輕易地被打開。
木門開啓後,殷浩那張臉完整地顯露出來。他臉上還帶着與方纔相差無幾的笑,只不過這笑此刻卻讓孟弗打心底裏覺得發寒。
“齊兄弟不在也行,反正我這回主要還是就蘇有財之事,想來再來問問齊夫人。”木門被徹底推開,哪怕孟弗定在那裏一動不動,可殷浩還是毫不見外地側着身子從那狹窄縫隙中擠過去。
人都已經進來了,這門開合已經變得不再重要了。無力地鬆開手,失去受力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孟弗扭頭望着恍如在自己家一般閒庭漫步的殷浩。
“好歹衙門供職之人,妾身獨自一人在家,君也獨身前來。殷大人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應顧及孤男寡女之別,理應避嫌。”
哼笑一聲,用刀挑起今日才被纏上木架子上的花苗,殷浩準確地掐上上面最嫩的一朵花苞,指尖一捻,汁液四濺。
“我竟不知能在村中開學堂的齊夫人倒是如此迂腐之人,當真是給殷某人開了眼界。”
像這種穿着官服的人,在第一步踏到遂和村的土地上時就已經註定會引人注意。任由他在院子裏面閒逛,孟弗堅守在門口不曾挪動一步,“君竟不知,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之道。”
在兩個村中生活了這麼久,村中那些人的德行,孟弗不必問就已經知道了。殷浩如今二次踏入她們家,就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村中那些流言就已經滿天飛了。
“阿弗。”這一回戚存倒是趕得及時,急吼吼地趕到門口。而一入門沒見到那熟悉的嬌顏,倒是對上殷浩那似笑非笑的臉。
急速走着的兩條腿,剛好在門外剎住。迎着殷浩的眼,他一把將孟弗攬入懷中。“沒事吧。”氣息尚未平穩,戚存就藉着動作的掩護,靠在她的耳邊發問。
“沒事。”藉着他的身體擋住殷浩的視線,孟弗同樣輕聲的迴應。而這二人還沒挪步,便聽聞殷浩在那裏拍手稱讚,“真如旁人所說,賢伉儷倒是恩愛得很。”
此話平平無奇,卻是一語雙關。明面上是在說她們夫妻恩愛,可這“如旁人所說”的旁人到底是誰,這在他們心中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還有就是他既負責蘇有財的命案,又爲何平白無故要打探他們夫妻間的事。
將孟弗整個人都擋在身後,戚存毫不畏懼地對上殷浩的雙目,抱拳回道:“殷大人過獎,我們不過是世間最普通不過的夫妻罷了。大人常辦案也當知,旁人傳言是慣會添油加醋的。”
嗤笑一聲,殷浩這笑說不上是稱讚還是譏諷。他抱着刀靠在柱子上,望向他們,“齊兄弟此話差矣,傳言也不全是都是捕風捉影之言。若無根據,他們又何能憑空捏造。”
兩個男人在院中靜默着,庭中的花草似乎都被他們之前的氛圍給打蔫了頭。躲在後面,哪怕沒有看到這一幕,孟弗也能從戚存緊繃的肌肉感受到二人之間的刀光劍影。
“呵,在下也不多廢話了。此番前來,我還是想來問一問齊夫人,對錢氏到底有沒有其他特殊的印象。”
二人誰都不肯輕易後退一步,戚存有的是時間跟他耗着,可揹負期限的殷浩卻沒時間繼續這麼耗下去了。
他終究還是倒退一步,希望可以從孟弗這裏爲停滯不前的案子打開一個突破口。畢竟期限將至,此案不破,他也要受到牽連。
殷浩這回難得放下了自己的傲氣,可惜他卻不知世間萬物的進展,往往都是那麼的不能如人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