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棲鳳枝 >第188章 陣前
    楚韶關關外的山谷是葫蘆形,反王帶着殘餘勢力,所守之處在葫蘆嘴處,而戚含所帶的軍隊則是從葫蘆底處進入。

    因爲山谷兩側都是懸崖峭壁,擔心會有人從上面偷襲。左右副將分別帶着人在山谷兩側進行探查,直到確定過上面安全無礙後才通知大部隊通過。

    賀喜所在的小隊是前鋒,主要負責開路,初次見識這樣的局面,他們有些戰戰兢兢地通過葫蘆的兩個大圓和細窄的葫蘆腰跟葫蘆口。

    可直到看見楚韶關豎立在煙霧之中,若隱若現的城牆,他們才驚覺如此容易設埋伏的山谷之處,竟毫無敵軍。

    已經得到大軍將來風聲的楚韶關緊閉着城門,徒留一張已經被血染的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旗幟在半空中飄揚着。

    傳來的消息中,楚韶關之內連着那些老弱婦孺才堪堪萬人,可他們戚家軍這回卻帶了足足三倍的兵力前來。

    所有人都以爲這是一場穩贏不可的戰爭,甚至還有兵油子說,賀喜是真他孃的好運,一上來就是這麼好打的仗。

    夜色中,戚含所帶領的大軍在城外駐紮下來。原以爲可以是真是假,但此後的一天兩夜,無論他們派出去的人怎麼在城下叫囂,說的話有多難聽,可楚韶關之中卻並無人迴應。

    本以爲是唱的空城計,可是等真有小隊奉命去試圖攀登城牆時,那城牆內也有人往下放箭,阻止他們入城。

    若不是確定楚韶關是宴朝中最後一塊失地,就憑它現在的樣子。可真就像極了在拖時間,等援軍。

    不明白將軍爲什麼遲遲不發令攻打,白白地在城外等着,糧草日漸消耗,軍中人心也開始浮躁起來。

    終於在第二日的清晨,早就躍躍欲試的將士們聽到了出兵的命令。賀喜有個好兄弟在後勤處,在出徵前,他還特地去找了那個兄弟,說今日之後,還要繼續出去偷喝大酒。

    楚韶關一面靠牆,有三扇城門。左右將軍各帶領了五千大軍從左右進攻,他們使用攻門木猛烈地撞擊着城牆。

    但這一回,奇怪的是城牆之上並無人再放冷箭,阻止他們靠近。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他們就將城門給頂開了。

    從沒親眼見識過戰爭的賀喜站在列隊中翹首看着。他天真地以爲,這就簡單地結束了,城開了,他們自然也就勝利了。

    可變故卻在下一刻誕生,數不清的身穿精鋼盔甲的敵兵從被撞開的城門中涌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左右將軍,奮力地斬殺着敵軍。

    而與此同時,一直悄無聲息的正門也被人打開了。設備精良的軍士在城門前擺了一個陣,即使沒有去數,賀喜也知道這從城中出來的人,絕對不止消息所說的萬數。

    “戚將軍,哦,不,應該稱你爲承平侯了,真是好久不見。”反王孟潤坐在高頭大馬上,一邊說着,一邊拉滿了弓,虛着眼瞄準着戚含所在的方向。

    被軍隊拱立在正中央的戚含也同樣拉滿了弓,幾乎是瞬間兩支來自不同方向的箭矢一起出發,它們在兩軍相隔的空地之上交錯又墜地。

    箭矢被人打落在地上,孟潤並沒感覺任何失落。若這一箭真能射中戚含,那才真讓他感到震驚呢。畢竟他也好歹算是跟在戚含身後長大的,戚含的武藝他是最清楚不過。

    “戚大哥。”熟悉的舊稱讓戚含有些失神,他看向對面,卻見得孟潤高舉着手,指着那霧濛濛的天,有些憤憤地開口。

    “我跟孟汶一母同胞,皆是跟你一同長大。爲何孟汶地位不正,你卻幫他,助他?偏偏到我,你卻不肯施加任何援手?我若是反王,那他是什麼?反帝嗎?”

    坐在馬上,拉緊繮繩。戚含並未直接回答他的這個問題,反而開口勸降,“孟潤,不要再一錯再錯了。我跟你大哥討了恩旨,只要你肯歸降,他會既往不咎的。”

    彼時的戚含二十六歲,孟潤不過才二十歲。他是被人蠱惑纔在楚韶關爲亂的,顧念着他年紀小,先前入京,戚含特地找過孟汶,得到特旨。

    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仰頭大笑起來,孟潤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伸手點了點戚存,他朗聲說道。

    “戚大哥,你聽聽你說的話。你忘了嗎?你們以前兄弟相稱的,現在說話怎麼那麼恭敬了?他孟汶想要獨享天下,可我不同啊。戚大哥,若得天下,我願分而治之。”

    沒想到孟潤心裏竟藏着這樣的心思,戚含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可孟潤卻像是被他自己剛纔說的話給勸服了似的,他眼含熱淚,繼續說道。

    “你還以爲,你心心念唸的孟汶,還是以前那樣嗎?我的好戚大哥,你醒醒啊,你就不想我孟潤真是蠢笨如豬才放着好端端的王爺日子不過,跑到這窮鄉僻壤來爲禍的嗎?

    戚大哥,他變了,他早就變了。再也不是,你我認識的那個人了。”

    陣前將軍跟反王的對話,賀喜聽得清楚,當時的他卻不知是何意思。也是到後來,他才一字一句地分析,從中窺視到了一些隱晦祕辛。

    孟潤說完後,也不再耽擱時間。一聲令下,他手下的將士,拿着鋒利的兵器,開始與戚家軍碰撞起來。

    帶領着自己管的十個人在戰場廝殺着,賀喜想要將他們完好無缺地帶回去。但刀劍無眼,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

    等到午間鳴金收兵的時候,他手下的兄弟出去時還好端端的十個兄弟就只剩下三個了。坐在地上,咬着乾糧,賀喜埋頭痛哭。

    他現在總算知道了,爲什麼他每次信誓旦旦地說要上戰場殺敵的時候,那些大哥們爲何會一臉無奈地看着他。

    都是他太過天真,以爲戰場上跟平日操練時一般。剛纔他明明拼盡了全力想要拉住那些倒地的兄弟,可終究還是徒勞。

    明明說好了要一起回來的,可他現在卻連他們的屍骨都無法收斂回來。就着淚水,賀喜第一次知道食不下咽是什麼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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