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公爹讓你去安邑找的地方叫什麼?”沒找到燕隱騎是賀喜一生最爲遺憾之事,如今一口氣將這麼多年堵在心口的話給說出來,他現在只覺得一身輕鬆。
所以面對孟弗跟戚存有些稀奇古怪的問題,他也能耐下性子去回想。仔細地想了想當年從將軍口中聽到的名字,雖然具體不知道是哪兩個字,賀喜卻能肯定,一定是發“秦樓”這個音調。
得到肯定的答案,孟弗繼續發問,“你當年到底有沒有找到這個秦樓?”而一提到這事,賀喜嘆了一口氣。當初從千辛萬苦的葫蘆谷出來後,他身邊的兄弟就剩兩個了。
軍中戰局緊張,他們都是知道的。爲了趕緊搬到救兵,自打從山谷出來,他們三個人就緊趕慢趕地往安邑趕。
只是明明他們都已經很注意的隱藏身份了,卻還是無緣無故於途中受到好幾次的襲擊,這直接脫離他們去安邑的進度。
而當他好不容易趕到安邑,剛到城門,還沒來得及進去,賀喜就聽到將軍戰敗,全軍覆滅的消息。
當時從葫蘆谷中出來的人就已經只剩賀喜一個了,爲了完成將軍最後交代給他的任務,哪怕是知道了消息,他也還是帶着詔令進安邑找秦樓了。
“其實我一直很奇怪,當年只要我跟人一提起‘秦樓’二字,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讓我不要再提起了。
就連將我帶進城的好心大姐,甚至都因爲這件事跟我劃清了關係。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告訴我,我要找的秦樓都已經不知是哪年的舊黃曆了,秦樓早就倒閉了,讓我別白費力氣了。”
在安邑找秦樓的那些日子是賀喜過得最爲艱難的日子,夜間因爲將軍的死訊常常夜不能寐,白日卻要奔波着找一個根本早就已經消失的秦樓。
“我從未聽上弦提起過,燕隱騎曾在安邑有過駐點。”不知道孟弗爲什麼這麼問,好不容易死死壓抑住心中情緒的戚存開口。
現在這些人只知道戚存的身份,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孟弗聽到他們說的話,只垂目笑了笑,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態來,“第一次聽公爹的事蹟,可能是我太好奇了,所以一時間想岔了。”
只以爲孟弗是戚存路上不知從什麼地方看中的女子,見識鄙薄。所以聽到她的話,賀喜也只是笑笑。他的話已經說完了,擔心打攪了他們養傷休息,賀喜一會兒功夫就離開了。
別人不知道孟弗,戚存卻再瞭解她不過了。面對不熟的人,她從不會主動開口。就更別說,還問的是這麼敏感的話題了。
坐了這麼久,早就坐麻了,賀喜一出去,孟弗就又趴在牀上。一把將戚存拉躺下來休息,她掃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伏在戚存耳邊輕聲開口。
她的猜測有些無厘頭,當時的安邑早就被戚含給收復回來了。朗朗乾坤之下,難不成還真有人能手眼通天,不僅迅速將一個樓改名,抹去蹤跡,還能將所有老百姓給收買。
可戚存纔剛想開口反駁,就忽而想到還真有一個地方,有這樣的能力。它掌管着安邑所有的銀錢交易,如果說以重利許之,應該鮮少有人能拒絕得了天上白掉下來的餡餅。
“緙樓?”看戚存反應過來了,孟弗點了點頭。一個可以長期把持一州之銀的地方,如果是身後沒有朝中高管扶持,就算真是亡國皇族所創立也絕不可能短短二十年間,發展到如此規模。
從未這麼聯想過,可是一想連他信賴頗深的上弦都有可能一直在騙自己,戚存也很快說服自己接受了這個猜測。
“你先別問,等我說完再問。”一把捂住戚存的嘴,現在無法下筆記錄,孟弗只能憑藉自己的腦子將腦中那些斷斷續續的線索個聯繫起來。害怕戚存這麼開口一問,就將她的思路給打亂。
“方纔他說,秦樓。你有沒有仔細想過是哪個‘秦’?”拉開戚存蜷縮在一起的手,孟弗一邊說着一邊在他的掌中寫下一個字。
“你也知道我是白良娣所生,白良娣又一直跟太子妃不對付。”這是孟弗的身世,暗中關注了她這麼多年,戚存當然一清二楚,可是他還是沒想到這跟她在自己掌中寫的這個字有什麼關係。
平時看起來機靈得不行,提起朝中之事,那叫一個揮斥方遒。一提到後院,怎麼腦就轉不動了。白了一眼戚存,孟弗繼續跟他分析道。
“太子妃出自京中炙手可熱的誠安侯府,姓秦。所以明明是出身於開國八侯之一白家的白良娣,也不得不退居良娣之位。”這是白良娣平生少有的幾件憾事,卻被孟弗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來。
單單就一個姓秦,戚存這個沒有經歷過後宅彎彎繞繞的腦袋可能還想不明白。但一提到誠安侯,他就不顧身上的傷痛,嚯的一聲坐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地回頭看孟弗。
“你是說?這一切都跟誠安侯秦鵬有關。”在秦鵬被封爲誠安侯之前,他還有一個響亮無比的名號,那就是昭平大將軍。
他是繼戚含之後,又一位崛起的大將。而可不就是巧了,當年戚含於楚韶關戰敗,朝中就是指派這位昭平大將軍前去平亂。
而也正是因爲他平息連戚含都無能爲力的楚韶關之亂,才被皇帝不顧朝中衆人阻攔,執意加封爲誠安侯。
如果說楚韶關是戚含一生的終點,可卻是秦鵬青雲之路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