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曄自然也有相應的對策。
先將蘇文建的奏報轉抄給楊守信,讓楊守信知道他眼下的處境。從而,一方面加緊對蘇文建部邠寧軍的攻勢,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感激天子與朝廷的施恩。
對蘇文建,自然要獎賞他懲除逆賊的功勞,同時準其所請,諭玉山軍還京(楊守信是否會聽取朝廷的諭告,則又是另一回事),儘快挑選合適的人選赴任邠寧。
不明確邠寧節度使人選,既是給楊守信留時間,也是給蘇文建留念想……
總的來說,朝廷明面上一碗水端平,雙方無論誰最終勝出,都當感念朝廷。
當然,李曄更希望楊守信勝出。
驅虎吞狼,一般來說,留下自己主動驅去的老虎,更便於後續操作。
……
同州與華州的戰事也終於告一段落。
早在李曄領朝廷大軍收復奉天城的同一天,華州軍與同州軍進行了一場大決戰。
韓建率兵跨過同、華州交界的渭水後,便沿洛水直撲蒲津關,實際採用的是圍點打援的戰法,逼迫同州軍來與自己決戰。
蒲津關一失,洛水南的同州領地不保,王行約不得不救。
他多次向蘇文建求援無果後,只得親率同州軍前往。
雙方於沙苑遭遇。
最終擁有大量騎兵、卻人數裝備士氣均落於下風的同州軍大敗,王行約敗逃洛水北,洛水以南的沙苑等大片地區淪陷,而蒲津關、及往西的蒲津渡也失去了外援,淪爲孤城。
雙方其後再無大的戰事。
王行約又得知朝廷已收復梨園寨、蘇文建已倒戈,已不敢再興兵反攻,只是一邊向韓建求饒,一邊懇求朝廷出面調停,並上書痛罵自己的兄長王行瑜倒行逆施,單方面宣佈將王行瑜從家族除名,以表明自己的立場。
韓建則集全軍之力圍攻蒲津關。
又十餘天后,孤立無援、又本非絕對險地的蒲津關內(蒲津關和蒲津渡,依仗的是黃河天險,是爲防備河東而築,因而從河東方向攻來、渡河作戰,那這二地絕對險要,但若是從背後攻取,則與普通城池無二)軍卒譁變,殺死了主將,除一小半將卒向東跨過黃河,投河中而去,大半將卒選擇獻城投降。蒲津關淪陷。接着蒲津渡也不攻自破。
韓建這才收手,又順便敲詐了王行約一筆錢財後,停止戰事。
朝廷此時方派出使臣,與王行約、韓建分別商談後,重新劃定兩州界限,原屬同州的渭水與洛水間的沙苑地區、及洛水與黃河間的蒲津關等地脫離同州,歸華州統轄。
事後,韓建還算懂事,知道若沒有朝廷大軍打跑了蘇文建部邠寧軍,他不可能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得來這麼多好處,於是在收穫了大量土地後、尤其是沙苑這片優良馬場,向朝廷進獻了繳來的五百匹撒馬爾罕良馬(中亞馬種,沙苑馬場內的優良馬種,但至晚唐時已多爲雜交),另有牛羊等牲畜上千頭。
李曄沒有回信致謝。
天子收取臣下的一點貢賦,還需要言謝嗎?
李曄是擔憂自己稍稍給點好臉色,韓建欺軟怕硬的賤性子又要犯了。
……
鳳翔兵已攻佔了鳳州城。
滿存並沒有他本人看起來那般彪悍。
事實上,李茂貞的鳳翔大軍仍屯聚陳倉,僅是李繼徽所領的三千先鋒便沿陳倉道一路平推,三戰三捷,五日內攻至鳳州城下,隨後又輕鬆破城。滿存率鳳州軍殘部逃入大山中。
若再考慮到陳倉道一路的險峻地形,滿存及鳳州軍的迅速潰敗就更說不過去了。
此消息傳入京城時,也引起了朝臣們的一時恐慌。
因爲在他們的預測中,鳳翔雖據有兵力上的絕對優勢,可鳳州屬山區,大軍施展不開,滿存憑此地形險要,未必便會敗給李茂貞,更別說半個月潰亡了。
而李茂貞迅速擊潰鳳州軍後,是否會再次來找朝廷的麻煩?
消息傳入京城的同時,滿存的義子也到了京城,請求面聖,說鳳州軍主力仍在,只是退入了四面山野,懇請聖上能允許鳳州軍搬遷關中,重歸禁軍,繼續討伐李茂貞。
李曄自然是婉拒了。
且不說滿存逃至關中,會給朝廷和關中百姓帶來怎樣的影響,首先便給了李茂貞再次興兵關中的理由。
而且滿存繼續留在鳳、興一帶,也才能發揮他的作用,繼續牽制鳳翔兵……
李曄只安撫道,朝廷絕不會承認李茂貞據有風、興之地,鳳州節度使仍舊是滿存,希望他能收拾舊部,重振兵威,驅逐鳳翔賊兵。
送走滿存義子後,李曄召集了文武羣臣,商討鳳翔一事。
相對來說,武將們表現得更樂觀一些,他們從地理的角度考量,李茂貞攻下鳳州,兵鋒所向乃以興元爲核心的漢中地區,而非關中。況且,他們也不懼怕李茂貞,只要鳳翔兵敢再度來犯,倒正給了他們立功受賞的機會。
既然有衆將的這番表態,李曄也心下大安。
朝廷纔剛着手恢復農桑、整備兵務,大略已定,正逐條施行下去,可不能再因爲一場戰事而中止了。
……
……
杜讓能全身心投入“以農爲先”中。
他很清楚京城四周的形勢,全託天子御駕親征、親身犯險纔打下來這麼幾個月的短暫無事,必須得抓緊時間振興關中農事,給朝廷攢足家底……
而且他相信,農事一興,諸事皆興,朝廷也纔有重振威風的可能……
相對說來,劉崇望與張濬二人則輕閒許多。
畢竟朝廷所領之地只十餘縣,外朝又有大把無所事事的官員,有杜讓能總攬其事,再有大量官員協助,他二人最多提提建議,並不需要實際參與進去。
他們抓緊時間重議被打斷的分置兵馬府一事,按先前既定的方略,儘快商議劃分妥當後,再上呈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