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返鄉青年帶來的是更大的就業壓力,還有十幾年前的人口暴漲,到了現在都成了迫在眉睫需要解決的問題。
廠裏的工人越來越多,可還是不停有人託關係往裏面塞人。
這讓楊愛國是煩不勝煩。
更煩的是,老爺子快要退休的年紀,上面又下達了一則國企改革文件,這讓他不得不重新學習起來。
特別是皇城腳下,有些東西還不能糊弄。
只能拿着放大鏡一字一句的研究,看得他是頭昏腦漲,恨不得辭去這個廠長的職位。
但是這些東西不光是廠長一個人看,下面的管理層也在看。
由於是處於摸索過程,也沒人進行指導,只能憑藉以往的經驗進行猜測,再多的就是開會的時候多聽一點,以防自己走了彎路。
李勝利的工作也更加繁忙了,新的政策裏有擴權、減稅、讓利三項,和他息息相關的就是擴權這項。
這讓他手裏的權力更大,但與之而來的是工作量的增多,和責任的加重,可以說是痛並快樂着。
這一日,又去楊愛國那彙報工作。
前些日子總見他唉聲嘆氣的,今天卻一反常態,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
“叔,撿到錢包了?”
雖然四十多了,李勝利的性格依舊灑脫,偶爾冒出來的一句話嗆得楊愛國連連咳嗽。
“什麼撿到錢包了,我這是上頭批准了我的退休申請,高興的。”
“那恭喜你啊,得償所願了。”
李勝利有些失落,雖早就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但一想到這麼多年的交情,他還是有些不捨。
楊愛國看出他心情不佳,笑了笑說道:“勝利,就算上面不批,我明年也到退休的年紀了,到時候不退也得退。更何況,現在這社會日新月異,我感覺已經跟不上了,與其在這位置上混喫等死,不如早點把位置讓出來,也算是貢獻一點餘熱了。”
說着,又對他擠了擠眼睛:“而且,我又不是今天就走,到下個月我才正式退休。”
看着對方努力的表演,李勝利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收拾好心情,接着又問:“那新的廠長什麼時候到?”
不曾想,對方臉上露出一抹神祕的笑容,心中頓時涌現出一絲不安。
下一刻,楊愛國的話就證實了他的猜想。
“哪有什麼新廠長,上面已經批准了,下一任廠長就由你來做。”
李勝利頭都大了:“叔,我才四十歲出頭,讓我做廠長合適嗎?”
不是李勝利不求上進,而是他知道,後面的這十來年,這個廠長就是個坑。
龐大的人員羣體,加上鐵飯碗的形式,配合上自負盈虧,還有混亂的三角帳關係,讓整個工廠的效益逐年遞減。
上面這些還都是小事,真正讓人難受的是往復反常的政策,一個不小心就萬劫不復,這纔是李勝利不想當這個廠長的主要原因。
可楊愛國卻擺了擺手:“合適,非常合適。就連大領導也同意我的看法。”
“你還找大領導了?”李勝利怒目圓睜。
“要不然你以爲這位置這麼容易就落在你頭上啊!”楊愛國挑了挑眉毛。
“你小子,生在福中不知福,別人想當還沒有呢,到你這裏就推三阻四。”楊愛國笑罵道。
緊接着丟出一份文件。
“想反悔也沒用,通知已經下來了。”
笑了笑又說道:“讓你平時笑話我,現在這些文件得你來看了。”
李勝利拿過看了起來,果然是對自己的任命,當即也只能點頭接受。
看着一臉得意的楊愛國,他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起來,讓我坐一下。”
對方愕然,沒想到李勝利這麼快就代入角色了。
往後的一個多月裏,李勝利進駐廠長辦公室進行工作上的交接。
楊愛國也徹底偷懶,把所有的事情全扔給了他,加上李勝利自己的工作,等於一人做着兩份工作,每天忙到很晚纔回去。
好在這種情況持續到楊愛國退休就不存在了。
接過廠長位置的李勝利自然不能再擔任之前的職位,上面問他有什麼推薦的人選時,他推薦了朱祥。
這些年,他對朱祥的能力很是滿意,對方從未在工作上讓他有任何操心。
雖說有些圓滑,但這往往就是能力的表現,要是讓李平過來的話,怕是不出幾天廠裏就要出大亂子。
至於許大茂,早在李爲民調離之後就重新回到宣傳科長的崗位,經過慎重的考慮,他還是決定先不做變動。
關鍵是對方也不想上進。
以許大茂自己的話來說,自己幾斤幾兩他清楚的很,管個宣傳科就是他最大的極限了,更何況,換了其他位置還不一定有他現在舒服。
對此,李勝利也只得尊重他的意見。
劉光天也是如此,沒有在車間待過的他,一聽說李勝利想給他調職,就連連拒絕。
一個兩個都這樣,搞得李勝利十分鬱悶。
最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阮浩,本來以爲對方只是在外面有些門路,沒想到在李爲民走後,他搖身一變坐上了主管後勤的位置,這背景着實讓他吃了一驚。
……
這天下班,交代完祕書明天需要提醒的事項,李勝利就先走了。
今天是李欣的生日。
作爲父親的他雖不能辦的像後世那樣豐盛,但該有的禮物還是需要準備一下的。
跨上那輛騎了十來年的自行車就直奔百貨大樓而去。
不得不說,老物件就是皮實,這麼多年了,除了換過輪胎加過剎車油,其他方面沒有讓他操過心。
這讓後世那些科技、材料都進步了的廠商情何以堪。
在櫃檯挑選了幾樣物品,都是些兒子平時念叨的東西,只不過這些日子忙着交接工作沒時間來買,這次一次性全給他買齊了。
走出大門,剛想跨上車子,突然被遠處的一道身影吸引了目光。
那身影如此熟悉,雖過了十年,他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慌忙拋下手中的東西追了上去,卻不想對方進入人羣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