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閆芳站在楊雁冰的辦公室門口,舉起的右手遲遲沒有敲下去,心中左右爲難,一方面,對方特意交代自己過來找他,另一方面,因爲那份審計報告的問題,她的心裏又充滿了忐忑。

    “叮鈴鈴~”

    在這種心態中,下班鈴聲響起,還沒等她做出決定,面前的房門突然打開,露出楊雁冰的那張鞋拔子臉。

    “怎麼站在這兒,我正要去找你,進來坐吧。”

    對方看到她也是一愣,沒想到門口站着個人,差點沒被嚇出病來,平復了下心情,將人領了進去。

    進了屋,楊雁冰又很自然的將門關上。

    密閉的空間裏,閆芳顯得更加緊張了,明面上看不出什麼,只是捏着文件的手不住的用力,甚至在公文紙上掐出了幾個印子。

    “楊局長,這是明天的發言稿。”

    閆芳率先開啓了話題,想緩解下壓抑的氣氛,說着便把手頭的文件遞交了過去。

    可接下來,對方的做法卻讓她心頭一顫,只見楊雁冰靠在椅子上,手都沒擡,就這麼直直的看着她,眼神裏也漸漸變的冷淡起來。

    這讓她愈發的肯定,對方肯定是爲了審計報告的事情而來的。

    閆芳硬着頭皮將文件擺在了楊雁冰的面前,低着頭,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而看到她這樣,楊雁冰也只能拿起稿件,裝作認真的看了起來。

    “這裏用詞錯了,用‘就’不能用‘對’。”

    “這裏的稱呼錯了,這是的你的發言稿,應該用……”

    “還有這裏錯了,距離小了。”

    ……

    短短的幾分鐘內,楊雁冰找出了十多個錯誤,拿着鋼筆給一一圈了出來,而閆芳在一旁不停的點頭稱是,彷彿回到了當初教室裏,老師輔導的場景。

    “記住了嗎?”

    “記住了。”

    時光荏苒,變得是場景,不變的是關係,她依舊像個學生一樣,站在一旁聆聽着前輩的教導。

    “行吧,就這樣。”

    楊雁冰將文稿遞還給她。

    就當閆芳以爲事情就這麼過去的時候,又被叫住。

    “有空的話,多把自己手頭的事情做好,別操心其他有的沒的,記住了嗎?”

    “記、記住了。”

    閆芳看着楊雁冰嚴肅的面孔,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連忙應了下來,接着,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還沒下班呢,楊局?”

    路過的同事看到辦公室裏有人,笑着打了聲招呼,而楊雁冰則是點頭回應,接着拿起外套,向屋外走去。

    ……

    ……

    “各位同志,我和你們說過了,下午領導有會,根本就沒來單位。”

    城市的中心,直管軋鋼廠的辦事衙門,門口的守衛正在和來訪的軋鋼廠工人交涉,從下午開始,這些人就堵在這,導致下班後,領導都沒有辦法離開。

    “我不管,我就在這兒等,我就不信他一輩子不來上班。”

    “他下午去開會,是坐着汽車去的還是自己騎自行車去的,要是坐汽車去的,他回家不騎車啊。”

    “要不你打電話和你們領導溝通一下,讓他過來一下。”

    ……

    嘈雜的現場讓出來溝通的守衛苦不堪言,嘴上喊着“一個個說”,卻沒有人理睬他,各個都爭先恐後的發表着自己的看法。

    “還沒處理好嗎?真是廢物,不知道多安排一些人守在這裏。”

    樓上的窗口處,一雙眼睛憤恨的看着樓下混亂的場景,不是鄧佳佳又是誰?而身後,手底下的人低着頭,忍受着捱罵。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說了。

    早在一個小時前,他們就被這樣罵過。

    “部長,你看要不要下去迴應一下?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大家都被堵在這裏回不了家。”

    有人提議道。

    可是這樣的話很快引來了鄧佳佳的怒罵:“動動你的腦袋想想好不好,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軋鋼廠的事情我們雖然是直管單位,但什麼手續都是審計局辦的,現在下場,不是把責任往自己身上領?”

    “迴應?說的簡單,就你了,你下去迴應一下。”

    正巧有人送上門來,不用白不用,而被鄧佳佳指到的那人,欲哭無淚,可又不敢反抗,屁顛屁顛往樓下走去。

    ……

    第二天一早,審計局的辦公室裏收到了許多投標文件,對於軋鋼廠這塊兒肥肉,可是有不少人盯着呢。

    只不過上頭早已經打過招呼,一些普通的企業從他們這關就被PASS掉,除非是遇到什麼重頭企業,才留下檔案,交由領導處理。

    突然,有人“咂”了下嘴:

    “這家企業怎麼沒聽說過啊?”

    “哪一家?”

    “正興。”

    “法人,婁曉娥?這婁曉娥是誰,沒什麼印象啊?”

    衆人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在他們的印象裏,京城的企業似乎沒有這一家。

    “看看後面附着的身份信息不就知道了嗎。”

    有人提了一嘴,大夥也反應過來,很快,婁曉娥的身份信息擺在衆人的面前。

    “這個,應該算‘特殊’吧?”

    “廢話,這是外籍,還不夠特殊啊?”

    “不光是外籍,公司註冊地是在深市,這個我們沒法處理,只能交給領導他們定奪了。”

    一番討論好,正興的資料被單獨放到了一邊,直至下午,才被辦公室的人,連同其他幾份一併拿到了楊雁冰的辦公室。

    ……

    “審計局喊我去一趟?”

    待到婁曉娥收到消息,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當時在材料裏留下的聯繫地址是天上人間,所以,直到今天上班,才從服務員這裏得到消息。

    “你覺得是什麼事?”

    關上門,她把目光投向李勝利,想要聽聽他的想法,心裏有些不安,總感覺這次邀請不懷好意。

    “不清楚,不過,既然派人來請你,肯定不是我們提交的材料有問題,說不定,是他背後的那位想要和你談談呢。”

    李勝利想得比較深。

    “這樣吧,我和你一起去,不過在外面,你就把我當成拎包小弟,別暴露了我的身份。”

    既然是邀請過去談事,那人肯定不會太多,帶太多的人反倒會引人注目,加上自己身手不錯,李勝利也沒有太多的擔憂。

    兩人的服裝都比較正式,也就省了不少功夫,直接提着包就出門了。

    ……

    而此時的審計局樓下,又上演着昨天的戲碼,被工業部的人一頓忽悠,工人們又將目標放在了這裏。

    “還我血汗錢!”

    “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種紅薯。”

    ……

    幾天功夫下來,軋鋼廠的工人們準備也更加的充分,手裏舉着自制的橫幅,在大門前搖旗吶喊。

    喊得累了,就到一旁休息片刻,喝上幾口自帶的涼白開,繼續開工。

    等到李勝利和婁曉娥趕到時,也被這副場景震懾住了,數百個工人擠在審計局門前,將本就窄小的路段堵得嚴嚴實實,根本沒路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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