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筷中,觥籌間,愛恨情仇世另我。
酒過三巡,吳舅被李九成召來,坐在身旁伸出左手。
看吳舅模樣,黑眼黑圈五官微陷,的確像是有病。
“大師,用得着看這麼久?不會是啥大病吧?”
吳舅心中忐忑,他雖然是主廚卻也是窮苦人之一,根本沒錢治什麼大病。
“大師啊,要是真是大病,您莫開口罷。這病治不起,不如照舊活。”
李九成擺手不言,鬼面神祕。
飯桌上,一時菜冷。
“哼,裝神弄鬼之輩,我來看看!”
薛藐早看這個什麼李九成不順眼,挪凳坐到吳舅另一側。
“這……您又是哪方的神算大師?”
“鄙人不會卜術,唯耕醫道多年。可以伸手,讓我把一把這脈。”
“老舅,這幾位都是熟人,你就給他看看吧,反正無害。”
“也好,勞煩您嘞。”
薛藐把住吳舅脈絡,一瞬間挑眉狂跳。
攻守之勢異也,李九成反倒笑道。
“這位名醫,可診出什麼?”
“這……”
薛藐臉色難看,行醫江湖這多年,還真沒看過這種脈象。
“嗯……你這脈象粗短且快,相必是心動過速所致,並不難治。我許你一紙白方,你日去藥房抓來熬喝便好。至於噩夢連連,恐怕則是心病。”
“啊?那這心病如何治?”
薛藐也露難色,拂鬚半晌。
“心病歷來難解,數千年來,下至新生小兒青壯力士,上至百歲老者文聖武聖,皆有人死於心病。”
“那……”
“欲解心病,先治執念。你現在尚是心病早期,如果多加放鬆休息,培養愛好,病症自然減輕。但欲根治,還得查根在哪。”
“吳舅,你今日最憂心何事?”
吳舅似乎恍然大悟,卻有難言之隱。
“大夫,我……”
“好了!”
李九成忽然打斷起身,退着袖口。
“不凡,酒樓打烊否?”
吳不凡不解,李九成一個童子將其拉到一旁,耳語幾句。
“啊,好,好。諸位!今日酒樓打烊了,住店的請回房,喫飯的請打包。”
“走走走,散了散了!”
春風酒樓的確氣派,熄燭拉燈之後,卻光影中透出一絲詭異。
“走,今日到此爲止。”
李九成搭上灰色長袍,飯後面熱,以一把灰色扇子輕舞。
遊滄海出身高貴,九大聖門內待了多年,對這種市井生活沒什麼共感,也無所謂一起身,看向莫忘。
“莫聖,那我們也走?”
莫忘並未動,只見春風酒樓紅燭後暗到前,節節熄燈。
李九成不起反落,沉在凳上。
“半刻鐘之內,心病自除。”
“哦?”
衆人皆不信,屏息凝神站在暗中。
春風酒樓熄,門外卻出現一道身影。
那身影自正門來到前,卻拔身而起躍上房梁,鬼鬼祟祟轉了一圈,最終掀開大堂瓦片,貓轉身輕落地。
“嗒。”
瞬間燈火通明,莫忘李九成等人圍住此人,嚇得此人一抖。
“你們……”
吳舅怒火中燒,上前一把拽掉此賊黑巾!
“哼,原來就是你小子偷竊後廚食材,鬧得我被老闆多次責罰,連夜噩夢!要不是大師神算,還真逮不住!”
春風酒樓後廚存食材價值不菲,而且夜裏根本無人看守,只有後院一條黃狗,根本攔不住這會輕功的賊。
賊被摘下黑巾,便耍輕功急搖粗大雙腿欲飛身而起逃走,一路暢通無阻落至房樑上。
“哼,憑我鮑大腿的輕功,也想追我?哈哈哈啊哈!”
莫忘等人根本無人出手,一直待到鮑大腿落到房樑上。
莫忘巡視一圈。
“誰上?”
遊滄海聳肩。
“沒挑戰性。”
老銀還在抓壺飲酒,忙不過來。
薛藐略尷尬。
“莫少俠,鄙人不會輕功。”
李九成也呆萌搖頭。
“小賊而已,料他今後不敢再來,沒必要抓。”
莫忘一嘆,拍案而起力震飛一桌菜餚,魚羊雞鴨滯空瞬間,莫忘已落。
“嗯!?”
吳不凡看得眼花,支支吾吾半天。
“你……剛是不是閃了一下?”
莫忘轉身一踢,鮑大腿拱出桌布,狂吐不止。
“怎麼……回事……”
鮑大腿根本不知發生何事,上一秒還在爲逃脫而喜,下一秒卻被抓回?
莫忘看向吳舅。
“是要報官是要私了,得是這位與老闆商量決定。”
“是是是,好好好,多謝這位大俠出手,我吳某全家感激不盡!”
吳家三人找來麻繩綁住鮑大腿,推搡着將鮑大腿押入茅房去。
一瞬間,大堂明暗之中,只剩下莫忘四人與李九成。
李九成卸下鬼面,露出熟悉面容。自然是李缺一。
“莫聖。”
“李兄。”
莫忘與李缺一時隔三年再相見,依舊美好。
只是李缺一摘下鬼面,那些童子童女皆摘下鬼面,莫忘恍惚之中,卻看到一個童女背影像極了九兒。
“九兒……九兒?”
莫忘推開一切靠近她,轉過身來卻是別人。
莫忘陷入一種奇怪的境界,耳邊所有人聲音越發低沉。
鬼面上畫的獠牙,開始旋轉……
怎麼回事?
莫忘回過頭來,卻看到李缺一分明頂着步紅塵的臉!
“李兄?”
李缺一不知發生什麼,上前幾步接近莫忘。
“是我,莫聖。有什麼不對嗎?”
莫忘眼神迷離一瞬,天邊閃爍金芒。
聖隱落,李缺一人頭落地,血濺十里。
“步紅塵,你休想騙我。”
莫忘回身,卻發現遊滄海,薛藐,老銀,包括剛剛回來的吳家三人,全部……
變成步紅塵的臉!
莫忘歪頭點,血漫春風樓。
這一定是步紅塵的幻術。
莫忘殺出春風樓,自三樓躍下砸出大坑,雙眼暗耀血光。
路邊人,皆是步紅塵!
那便斬盡路人。
潺溪古鎮,寂靜無聲,月黑血雨。
一條長長血跡,淚灑青苔石板。一雙腳,踩着血跡前行。
莫忘一路見人便殺,根本無人能反應過來,慘叫未出喉便已斷頭,一路殺到潺溪古鎮口。
路旁,靠着一個蒙面黑衣人。
莫忘自血帶中走來,走到那寫着“潺溪”的石碑旁。
蒙面黑衣人聲音低沉。
“少年,你中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