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全身漆黑,膘肥肉厚,只有一雙熊眼在夜裏反着光,舌頭貪戀地在地上打轉,將蜂蜜卷着塵土一併喫進肚裏。
那熊沉醉地一路往斷崖處走,舔完了最後一口蜂蜜,吧唧了一下嘴,又舒暢的抖了抖身子,慢悠悠轉過身來想要往回走。
陸霜手裏的弓弦已經繃到最緊,那熊扭回半個腦袋是,她將箭頭對準了它的熊頭,一箭呼嘯而出。
與此同時,另一支箭也一併射出,兩箭幾乎平行,追風逐電,勢不可擋。
弓弦還在顫動,兩箭已經齊齊射中了那黑瞎子,一箭正中熊眼,一箭扎進它耳下。
黑熊被這突襲擊退了兩小步,半個熊掌凌空的去,反應過來背後是斷崖,就立馬狂怒地往前竄了竄。
它甩了甩腦袋,卻甩不掉頭上的箭,鮮血浸溼了半張熊臉,它仰頭狂吼一聲,在山谷中響起陣陣迴音。
一時間它沒能發現目標,只能判斷了大概方位,謹慎地朝二人所在的方向靠近來。
按照計劃,最好的情況是那兩箭一出,這蠢熊就自己跌下山去,可惜不可能事事都那般順利。
兩人又往它腦袋上射出一箭,這會黑瞎子是真成了瞎子,視覺聽覺大受影響,無奈地又往後退了退。
不過此時它的嗅覺到拜託了方纔蜂蜜味的妨礙,開始認真工作,很快邊接着風向的助力聞到了人類的氣味。
鍾黎看出不對,道:“它發現我們了。”
黑熊沒那麼多招式,單一招橫衝直撞,都叫人難以對付。
陸霜剛想問那該如何,轉眼間身邊人竟沒了蹤影。
崖邊的一小塊荒地上掠過一個黑影,落到黑熊腦袋上重重點了一下,又騰空而起。
黑熊腦袋被扎得像個篩子,被鮮血糊的混沌不堪,它感到踩它腦袋的傢伙往它身後躍去了,可身後就是斷崖。
它被憤怒衝昏了頭,沒有猶豫,轉身就又往崖邊去。
越是暴躁,便越是容易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一人一熊又來回拉扯了幾次,鍾黎每次都是點到即止又馬上撤離,憑藉自身靈活的優勢讓這黑瞎子顏面掃地。
每一次挑釁爲的都是加重黑熊的憤怒,直到它完全喪失理智。
這種招式陸霜熟悉,是她對付比自己力大體壯之人時的慣用伎倆。
鍾黎把這蠢熊一步步逼到斷崖的最邊緣處,但它本能地控制了一下重心,還是沒能掉下去。
陸霜也慢慢察覺出這蠢熊的破綻,在遠處又拉弓再次瞄準,待那黑瞎子又被引到邊緣後轉身狂怒時,她盡全力射出一箭。
它每每被騙到崖邊險些掉落都要仰頭吼一聲,這一仰頭,就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了。
再加之因失血和疼痛干擾了太多,被這力道十足的一箭命中,它實在控制不知,又往後踉蹌。
鍾黎找準時機又起身在它喉處那支箭的箭尾上加了一道力,黑瞎子的重心徹底挪不回來,屁股朝下地往後倒去。
這斷崖也不算特別高,下頭是溪流,等下只要多繞些路,下去撿熊就行。
谷底的溪流中傳來一聲悶響,伴隨着水花濺起的嘩啦聲,那黑瞎子落地了。
陸霜呼了一口氣,捻了捻被弓弦勒出紅印的手指,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襬上的雜草,背好弓箭朝鐘黎走去。
他負手立在崖邊,身影傾長,在月夜山谷中似一副剪影,立於世外,不受羈絆。
實則截然相反,爭於世俗之中,所受羈絆冤仇延續了前世今生。
陸霜走到他身側,微微探頭朝下望了望,涓涓流水借了月色,泛出些散淡的光澤,隱約可以在其中看到那黑瞎子的輪廓。
她道:“下去走那條路最近?大都督帶路吧。”
隨着斷箭一起掉落的還有另一隻箭,正是這支箭將赫連晨的箭擊成了兩段。
陸霜回頭望去,見遠處一人一馬正踏着一地枯葉緩緩行來。
光線透過山林老樹的間隙,斑駁散落,忽明忽暗地照在那人身上,陸霜眯起眼睛,隱約辨出來人似是鍾黎。
待他又行得近些,輪廓漸漸清晰,那般姿態身段,也獨他一人有。
他依舊戴着假面,一副漠然之態,深秋裏衆人出行都穿了帶有薄棉的外裳,或是加了有獸毛的衣領,他仍是一身玄色單袍,腰上束的錦緞寬帶是位極人臣的身份象徵。
赫連晨也認出了他,他身周氣壓驟降,聲音低沉下來,喃喃道了一句:“好箭法。”
他遭了挑釁,好勝心大起,又挽弓瞄準狼王。
此時側方馬蹄聲突然急促,狼羣受了驚,攻勢有所散漫,陸大黃得以喘息,但也因此,赫連晨又不得不重新預判狼王的走位。
那聲急促的馬蹄聲又驟然停止,一眨眼的靜謐後,一支黑羽箭穿雲破石,以追風逐電之勢飛馳而來,“嗖”的一聲從陸霜身前飛過,正正射中那再度發起進攻的狼王。
利箭穿骨,血刃封喉,巨大的衝勢下,那狼王被擊飛出數步遠,這一箭擊穿了它的喉管,整個狼頭被懸在箭身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