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說隨他！
這什麼意思？
鍾黎看着陸霜快步走出去的背影，良久，拿起桌前的茶壺倒了杯茶一飲而盡，才踏出屋往浴房方向走去。
雲嵐守在浴房外面，見鍾黎從正屋大步走來，驚得眼睛溜圓。
好在她反應快，趁着他還沒走近，故意提高音量道：“啊，大都督您怎麼在這，您是走錯方向了吧奴婢給您帶路。”
浴房內，白煙籠在浴桶上方，暖意將陸霜罩着，她整個人浸在浴桶中昏昏欲睡，忽而聽到門外雲嵐的聲音，霎時抖了個激靈。
鍾黎並沒有回答雲嵐，他走路無聲，三兩步到了浴房門口，擡手就握上門環。
雲嵐慌得炸毛，又不敢上手阻攔，只能將後背往門上一靠，道：“大都督，不能。”
“不能？”
鍾黎的聲音隔着木門傳進來，近在咫尺，此刻陸霜也做不到氣定神閒。
她說隨他，他還真就能放飛自我了？
陸霜不想冒一絲風險，迅速站起身來，藕臂一伸勾了寢衣過來胡亂往身上穿。
門外的雲嵐蜘蛛一樣緊緊扒着門，腦袋搖得似撥浪鼓，嘴裏堅決道：“就是不行。”
鍾黎聽到裏頭傳來一陣水聲，眉梢淺淺一動，繼而輕輕叩了叩門環，可並沒有要推門的意思。
陸霜聽到這幾下不急不躁的叩門聲，手上動作一滯，而後門外傳來聲音，道：“宸王后日回西蠻，大後日茗樓二層雅間，我等家主喫茶。”
說罷，鍾黎鬆了門環轉身離去。
陰天無月，廊燈光稀，他只走出十餘步就被隱沒在黑夜裏，雲嵐看不到他的背影后，才恢復了正常的站姿，對着裏頭道：“家主，大都督走了。”
陸霜站在浴桶中，寢衣都還沒繫好，聽到外頭人走了，無端生出一種被戲弄了的感覺。
他分明可以站得遠些，跟雲嵐知會一聲，偏要貼着門，把雲嵐嚇得不行，連她在裏頭都方寸大亂。
分明是故意爲之。
陸霜哼了哼，將衣裳又三兩下脫下來往旁邊的竹竿上一甩，重新躺到浴桶中，越想越氣不過，又擡手用拳砸了下水面。
“雲嵐，加點熱的。”
雲嵐應聲，進來往浴桶裏加了些熱水，陸霜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問她道：“鍾黎方纔說什麼地方，茗樓？”
雲嵐點了點頭，道：“好像是的。”
她擰着眉思索了一番，還是問道：“茗樓是什麼地方，京城有這地方嗎？”
雲嵐道：“家主以前只喝酒不飲茶，自然是隻知道瓊釀樓呢，茗樓肯定是專門喝茶的茶樓，家主不知道也是正常。”
陸霜仰頭靠在浴桶邊緣，問她：“那你說了這麼多，所以茗樓在哪？”
雲嵐道：“奴婢不知道。”
陸霜：“……”
她向來都是跟在陸霜屁股後面的，能知道什麼，不過她緊接着道：“奴婢回頭去打探一下。”
……
齊南帝本是做好了西蠻獅子大開口的準備，城池、銀兩或是糧食，戶部都算過合理的量數，可赫連晨從頭到尾就開口要過兩個女人，其他的一概不提。
直至他離開齊南那日，一切都非常平靜，西蠻的隊伍大張旗鼓地來，卻空手而歸。
他摸着鬍鬚道：“當年陸老將軍之功，得益百年啊，如今西蠻實力大增，竟還是連條件都不敢提。”
椿西宮內，嘉貴妃熟練地從侍女送來的膳食中取出來小竹筒，展開一張信紙。
那信是赫連晨臨走前留給她的，紙上是寫着“赫連”二字，別無其他。
嘉貴妃隨手燒了信紙，蹙着眉頭思量了許久。
赫連晨是在提醒她，永遠不要忘了自己是赫連氏的人，她永遠姓赫連，千萬不要因爲嫁來齊南久了，就誤以爲自己跟着齊南帝姓陳。
西蠻皇室赫連氏一族的榮耀，纔是最核心的。
嘉貴妃自然知道這些，不過對於她來說，最好的路自然是一邊藉助西蠻之力，讓陳謹弈東山再起，得到齊南儲君之位，同時又掌控齊南朝局，放水給自己的親弟弟一些城池軍功，助他在西蠻奪嫡得勝。
如此一來，她是兩頭榮光，母族掌控西蠻，兒子又是齊南帝王。
只要她稍加把控，這兩者並不會衝突，而想要讓陳謹弈無後顧之憂，胡安兒一事就得先料理好。
當年爲了能在齊南有長期可用之人，她是尋了蠱源，下蠱將她與胡長坤綁在一起，她爲主，胡長坤爲奴，又將陳謹弈與無風一主一奴綁在一起，永遠爲己所用，不可背叛。
此蠱除了身爲蠱源之人親自來解，其他的解法唯有一種，以至親之血養出十二枚藥服下，而養一枚藥所需養分就要大量血液，算下來若不想影響正常生活，一月所取血也只夠養一枚。
胡安兒嫁過去不過半年有餘，若是按照常理，那十二枚藥應該還是沒着落的。
但東廠的手段……這事也不好說。
胡安兒此時正跪在廳上，她兩眼無神，眼下呈黛青色，但嘴角卻有些上揚，畢竟逃離了都督府算是一件好事。
“胡安兒”，嘉貴妃踱步到她面前，問道：“東廠那位，給你取血取了多少次？”
胡安兒呆滯的眸中瞳孔一縮，疑惑問道：“貴妃娘娘，您知道這事？”
嘉貴妃俯視着她，又問了一邊：“你只說，多少次？”
胡安兒搖了搖頭，道：“我……我不記得多少次。”
嘉貴妃嫌惡地撇開眼去，胡長坤蠢但尚可一用，這個胡安兒簡直是毫無用處。
就在此時，一位侍女匆匆來報：“貴妃娘娘，東廠那邊傳話來，說是昨夜就將胡夫人送來，爲的是早去早回，還說皇上仁厚，娘娘定然也寬容，希望娘娘開恩，準胡夫人早日回都督府。”
嘉貴妃聽着眯了眯眼。
讓胡安兒早日回去？還拿皇上來壓她？
他東廠自以爲在皇上面前有兩分薄面，就可以教她做事了嗎？
嘉貴妃不以爲然，喃喃道：“急着要人回去，說明這血是沒取夠的，這就好辦了。”
胡安兒擡頭，迷惘問道：“娘娘，什麼好辦？”
嘉貴妃緩緩蹲下身來，柔聲對她道：“安兒，以後再也不回都督府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