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翠當年下鄉時,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這麼多年,那些記憶也快淡出她的腦海,說不清是故意忘記還是真的就這麼忘了。

    可是再一次看見眼前這張比當年成熟許多,貴氣許多,卻不顯老的臉時,張翠翠只覺得自己好像瞬間回到了十幾年前。

    十幾年前,她和許多年輕人一樣下了鄉,一開始還懷揣着建設美麗祖國農村的想法,可是後來那些艱苦的農活和看不見太陽的凌晨都讓張翠翠不停地想要回到城裏。

    可是,下鄉不是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哪怕她哭着喊着,都不能離開。

    也不是沒有人離開,最極端的就是有人自殘,被送回了城裏。

    張翠翠眼饞,但是又不敢效仿,又苦於農村的艱難生活,然後她就想到了一個更加方便的捷徑。

    那就是嫁人。

    不是張翠翠自誇,她當年的姿色來到下鄉的地方,十里八村都傳着她的名號,那些村花什麼的,站在她身邊直接襯托成了土包子的俗花。

    按道理,以張翠翠的性格和自持美貌,她一定會想辦法利用這個美貌,最起碼也可以減輕一下農活。

    然而,覬覦她的人不少,但是偏偏一個個都聽他們老孃的,只敢悄咪咪地送一點東西給她,明面上,那些男人被他們老孃或者家人看着,一個個都不敢過去幫他們忙。

    因爲那些村裏的老女人覺得她不安分,不是個能顧家的。

    張翠翠見自己被那些老女人嫌棄,心裏不忿,心道:你們嫌棄我,我還嫌棄你們兒子呢。

    這麼大的男人了,還能被自己的老孃拿捏了,真是軟蛋子,一點也沒用。

    這也讓張翠翠明白了一件事情,就算她真嫁給那些其中一個男人,估計日子也不得好。

    結婚前連幫忙都不敢幫忙,等結婚後,都成爲你們家的人了,那還不得繼續當牛做馬。

    有老孃的不好,那就找沒老孃的。

    然後,張翠翠就注意到了一個人。

    元祁山。

    元祁山,無父無母,全家死光光,長得還帥氣英俊又高大,是那種看一眼就能讓人臉紅的男人。

    如果說當初的張翠翠是一枝花,那麼元祁山就是村草。

    元祁山完美對上了張翠翠的要求,但是唯一的缺憾就是成分不好。

    可是挑來挑去,當時的環境又在逼着她,秉着天下男人一般黑,最起碼長得好看的,看着還舒坦一些,她想了個辦法,設計嫁給了元祁山。

    剛開始,兩人還甜甜蜜蜜,很快就懷了孩子,可是之後······

    成分是個大問題,即使有好東西都不能擺出來,更不能隨便出村,也許一輩子就要待在村裏。

    過了一段時間,有些鬱悶不樂的張翠翠在聽到有回城名額的時候,她立馬就心動了。

    然後,她就走了。

    而當初那個她曾心動過的男人竟然連什麼挽留的話都沒有說,願意離婚,唯一希望的就是讓他們的女兒和她一起走,擺脫成分的問題。

    ······她開始恨那個男人,恨自己才生下來不久的女兒,哪怕是後面嫁到了李家,她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意難平中。

    之後,她知道了他偷渡香江卻消失了蹤跡的事情,以爲他徹底消失在她的生命中了,偶爾看到在她身邊長大,越來越高的女孩,面容上的一些相似之處,她又忍不住惱火起來。

    後來,那孩子越來越瘦,看不出小時候的漂亮模樣,越來越沉默,存在感越來越低,她才緩了一口氣。

    可是,後面那孩子對李家的突然一擊,讓張翠翠意識到,這孩子終究流着他的血。

    一樣的冷漠無情。

    張翠翠這些思緒很快收回,在外人眼裏,就是她呆呆地看向車上的男人,一副花癡的模樣。

    坐在車裏的元祁山卻有些牙疼。

    當年張翠翠嫁給他的時候還算是一枝花,怎麼纔過去十幾年,張翠翠就老成這幅模樣了?

    雖然一直不結婚,但是從來沒有斷過拍拖女友,且女友基本都維持在二十五歲以下的元祁山心中不由得哀嘆時間真是一把殺豬刀。

    元祁山一回來動用一些關係,查到了一些事情,就立馬直奔江市來了。

    來江市,自然是爲了興師問罪,而不是來看張翠翠懷念舊情。

    至於,查到了一些事情,卻沒有立刻去首都······

    自然是,有些不敢。

    不敢?

    這兩個字要是被認識元祁山的人知道了,怕是要笑掉大牙。

    元祁山啊,認識他的人都知道。

    別看這個男人看着斯斯文文的,其實瘋地很,不要命的瘋。

    大家都覺得元祁山不結婚沒孩子,自然沒有掛念,瀟灑地很。

    誰能知道······

    元祁山也有不敢面對的。

    打聽到那個孩子之前過的不好,元祁山差點猙獰到捏碎手裏的文件,看到後面那個孩子越來越優秀,他又忍不住欣慰和愧疚。

    來江市前,他還見過了慕容知,慕容知對他一直道歉,愧疚於這麼多年沒有察覺到異常,讓那孩子受了那麼多的苦頭,但是其實,最應該道歉的是他纔對。

    他,一直以爲她會過的很好,卻沒想到張翠翠竟然還能突破他對她認知,腦子已經壞朽了吧。

    那麼多錢,不說拿捏着李家,竟然讓李家騎到她頭上,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不問不管,對一個繼女反倒花錢伺候地像個小公主。

    “張翠翠,多年不見,別來無恙。”他冷笑一聲。

    此刻,張翠翠很想跑,多年不見,本以爲已經化爲白骨的前夫突然一身富貴地回來,張翠翠倒不至於自作多情地覺得元祁山是來和她破鏡重圓的。

    張翠翠此刻的腦袋明顯清明瞭一番,清晰地冒出了一個念頭:他來找她是爲了算賬,是爲了那個該死的臭丫頭。

    想跑卻也逃不了,是她此刻最真實的狀態。

    人的兩隻腳怎麼能跑地過四個輪子呢。

    “你想做什麼?”她聲音顫抖。

    元祁山輕輕勾脣一笑,露出一副斯文敗類的大反派模樣。

    “走吧,不請我去你家坐坐嗎?”

    ······

    十分鐘後,李家的房門被敲響。

    李老太罵罵咧咧地走過去開門:“張翠翠是不是你!怎麼這麼早回來了,你是不是偷懶了!鑰匙也不帶,我這老胳膊老······”

    腿字還沒有說完,面前的大門就被砰地踢倒在地,發出哀鳴。

    灰塵中的陽光下,元祁山冷冷一笑,做了個手勢:“不勞煩你的胳膊腿兒了,給我砸!”

    “是!”他的身後,七八個黑西裝硬漢立馬威武地應聲走了進去,不由分說地開始砸。

    鍋碗瓢盆,都往地上砸,不好砸的,直接一拳頭錘下去,砰砰砰就扁了。

    嚇得呆在原地的李老太不認識元祁山,但看見躲在門邊的張翠翠,頓時咒罵哭鬧大喊:“張翠翠,你帶回來了什麼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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