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珩心裏原本還有幾分疑慮,一進門就見自己老爹坐在堂上,一個黑髮黑眸的年輕人跟他平起平坐,談笑風生好不快活。

    “孩兒拜見爹爹!”

    威斯珩乾脆利落的請了安,一撩袍子轉到一邊坐下,“爹爹,不知這位公子是?”

    老威斯整張臉都板了起來,“這就是你在貴客面前的模樣嗎?還不快起來拜見大朔太子殿下!”

    威斯珩一驚,屁股還沒捱到椅子,就連忙蹦了起來,拱手行禮。

    “星利威斯珩,拜見大朔太子殿下。”

    容子安一身天青色的廣袖長袍,頭戴玉冠,面上帶了幾分笑意,好像生來就如此平易近人。

    “這就是大公子吧?果然是儀表堂堂,威斯大人好福氣啊。”

    老威斯哈哈一笑,無奈的搖了搖頭:“臭小子有什麼好的?我還是喜歡我家閨女,來人,去請小姐過來!”

    容子安眉頭微微蹙起,他今日過來,是想要和威斯家交好,曹韻一事不可馬虎,威斯家如日中天,如果能夠交好,助益肯定極大。

    但是既然是談合作的事情,和他家小女兒有什麼關係?

    不多時,一個瘦高的身影跟着管家來到堂中,棕色的頭髮微微卷曲,披在單薄的肩膀上,襯得一張清秀怯弱的小臉都有了幾分迤邐之態。

    “這是我家的幼女,璃兒,還不拜見大朔太子?”

    威斯璃咬了咬脣,飛快地瞟了一眼容子安,又怯生生的行了福禮。

    那是大朔的禮節。

    容子安福至心靈,忽然明白了老威斯的意思,這是要讓自己娶了這小姑娘?

    老威斯笑眯眯的,“殿下,您覺得璃兒怎麼樣?他如今十四,也該是到了定親的年紀了。”

    “璃小姐風姿綽約,我見猶憐,我這等俗人只有見之欣喜的份兒。”

    容子安彎了彎眼睛,笑意不達眼底:“只是我已經有了太子正妃,恐怕委屈了璃小姐。”

    “再者,孤到底是外鄉人,咱們的婚事大多都是講究父母之言,媒妁之約,若是我擅自娶了星利高官之女,恐怕對兩國而言都不是太好。”

    這倒也不是婉拒,但是字字句句說出來的都是麻煩。

    老威斯一定不甘心,讓自己的女兒成爲妾室,可是若廢了沈沛兒,輔國公那邊也不好交差。

    而且,父皇讓他過來,僅僅只是爲了漕運一事而已,若是自己和星利高官結親,恐怕父皇也會疑心自己是否有謀權篡位之心。

    老威斯面上的神色有幾分不好看,自從姜家倒了,在星利國他可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沒喫過軟釘子。

    “父親!”

    堂下忽然傳來威斯玟的聲音,只見她面色微紅,“孩兒來遲了,還請父親莫怪。”

    老威斯心中所想被這一聲招呼給打斷,又帶上了笑眯眯的面具。

    威斯珩瞥了一眼威斯玟,在心中冷哼一聲。

    他當時獨自一人打馬回府,一路上又衝撞了好些攤販,這些個爛攤子自然就只有留給後面的威斯玟收拾。

    結果就算是千防萬防,這該死的庶子竟然還是出現在了這裏!

    “玟兒回來了啊,”老威斯摸着鬍子笑眯眯的:“你妹妹正吵着要見你呢,對了,快快拜見太子殿下。”

    容子安微微擺了擺手,“咱們不用如此身份,你就是玟兒少爺吧?”

    老威斯笑呵呵的,眸子裏金光一閃:“他是個不成器的,只是平日裏最愛倒騰些新鮮玩意兒。”

    “玟兒,你既然回來了,就和你大哥帶着殿下去一趟基地吧。”

    威斯玟原本一直垂眸恭順的聽着,此刻,卻猛地一擡眼,對上老威斯的目光,這才恍然大悟。

    “對,太子殿下,近日,我確實得了個新奇的東西,時辰還早,不如我們一起看看?”

    容子安並沒有錯過父子二人的眼神交流,此刻也來了興致:“哦?如此說來,我倒是不能錯過了。”

    幾人一路出門上了馬車,容子安閉目養神,威斯玟也靜默不語。

    “殿下,”威斯玟忽然開口,“多謝今日保全璃兒,她性子弱,您別見怪。”

    容子安知道威斯玟和威斯璃是同胞兄妹,此刻也只是彎了彎眸子,“女孩嘛,還得怯生生的像朵花兒一樣好看。”

    話雖如此,容子安腦子裏卻不由自主的出現了另一人的模樣,面容妖豔明媚,是花,周身卻佈滿荊棘,稍不留神就扎得人錐心的疼。

    馬車搖搖晃晃的走了許久,威斯玟這纔打開簾子,“殿下,咱們到了。”

    容子安纔剛下馬車,就看到密林之中,一陣濃煙冒出,原本平靜的林子,忽然就多了許多黑衣人!

    “玟二少爺,”容子安頓住腳步,臉色鐵青:“你給我看的就是這些嗎?”

    那些個黑衣人一看就是有功夫的,手上明晃晃的拿着刀劍,凶神惡煞,也難怪容子安誤會。

    威斯玟見此也是神色大驚,不多時,有人發現了他們,幾個做管事模樣打扮的人連忙迎上來。

    “小人蔘見主子!”

    威斯玟只擡了擡手,又安撫的看了一眼容子安,“發生了何事?爲何此處如此驚慌?”

    不是刺客,容子安面色鐵青,略微緩和了兩分。

    管事的苦着一張臉,“這小的也不知道啊!咱們就像平時一樣幹活,結果有一處山林無緣無故着了火,咱們趕忙跑過去救火。”

    “然後……然後一回來,就發現基地大門附近,被,被炸了……”

    聽到這裏,威斯玟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可還有其他損失?”

    管事的也還沒有回過神來,驚惶的搖了搖頭,“炸彈剛剛纔爆炸,咱們還正在清點。”

    炸彈?

    威斯玟渾身一凜,之前星利和樊國交戰,就是輸在炸彈上面,自己的基地,這會兒竟然也被炸彈炸了!

    “是轟雲宗?”威斯玟咬牙切齒,“你們可看到了人?”

    容子安面色一陣恍惚,炸彈……他也想到了一人,太過驚駭,以至於不敢相信。

    管事的忙不迭點頭,“有!正巧咱們有個兄弟看到!他還是繪圖師呢!”

    說着招了招手,在後邊一個灰頭土腦的人立馬上前來,“主子,這是畫像。”

    威斯玟接過畫像,只見上面一個眉目如畫的女子,莫名覺得有幾分眼熟。

    “給我看看!”威斯珩一把奪過畫像,頓時氣急敗壞:“好個小浪蹄子!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容子安隨意瞟了一眼,立時一震,“是她?”

    他喃喃自語,威斯玟卻聽得分明,看向容子安的目光帶了幾分審視:“太子殿下認得此人?”

    容子安收斂神色,淡笑一聲:“這位姑娘可不是好惹的,她是大朔輔國公之女沈渺渺,她的妹妹,就是孤的太子妃。”

    見威斯珩二人神色越發戒備,容子安只裝作看不出來,“她平日裏雖然行事確實有些出格,但是聰慧機敏,手中勢力不可小覷,最重要的是——”

    “若是你們二人當中,能夠有人跟她終成眷屬,我和你們的合作,自然也就能夠更上一層樓。”

    威斯珩雖然看着是個紈絝,實際上也是個有腦子的。

    “沈渺渺……”他沉吟半晌,忽然獰笑一聲:“就是在北境天險城大退姜茂維的沈國師?說起來,確實是咱們的幫手呢。”

    這話根本就是笑裏藏刀,容子安卻只淡淡一笑:“這樣不就是證明了她的價值所在嗎?不僅有一張勾魂奪魄的臉,若是能夠得她相助,想必諸位的煩心事也會少許多。”

    容子安看着畫像,心裏不由得升起一股子憤怒之情,獰笑一聲,“這樣有勇有謀的絕世美人,難道你們不想要?”

    這條件實在是誘人的很,拋開那張臉不談,沈渺渺本身的才智,她身後的勢力,還有她那個太子正妃的妹妹……

    這些東西,都像是血淋淋的肉一樣,吸引着餓狼。

    威斯珩此刻也顧不得想自己在沈渺渺身上喫的癟,眼神裏透出一股子淫邪。

    “原來是這樣啊,”威斯珩勾脣一笑,撣了撣畫像,“我竟然謹遵太子殿下教誨,若是之後事成,今日之事,也只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而已。”

    說着看向一旁不言不語的威斯玟,“你說對嗎?二弟。”

    “大哥說的自然都是對的,”威斯玟笑眯眯的:“這女子守得了城門,奪得了政權,炸得了基地……二弟祝大哥,早日奪得美人歸。”

    容子安看着兄弟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打機鋒,眸子冷冷一沉。

    當初沈渺渺被攆出輔國公府,她也不是沒有動過將人接到府裏的心思,給個侍妾的名分總歸也不是什麼大事。

    可是沈渺渺竟然轉眼就去了皇叔府中!而且之後還雙雙消失不見。

    京城裏的流言蜚語那麼多,都說自己這個太子不過是被人利用的貨色,有些個多事的朝臣,只差戳着他的脊樑骨了。

    威斯家族這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只要發生點了什麼,除非沈渺渺不回大朔,這就是現成的把柄!

    原本已經想着放過她了,可如今有遇到了,沈渺渺這一次你又要怎麼逃出生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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