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鈺眸子裏神色微微一凜，看向殿外，嚴陣以待。
不多時，禁衛軍就回來了。
“這就是看管字畫寶石的小福子和小李子。”
沈渺渺轉頭望去，卻是兩個面白無鬚的太監，此刻忽然被帶來，看着竟然也還算是鎮定。
“他們二人身上，必定藏着字畫寶石，搜吧。”
那二人無緣無故的，從國庫那邊被帶到了金鑾殿上，原本就是驚魂未定，結果一來就要搜身，自然是不肯的。
“沈大人！咱們哥兩個都是閹人，自古都是常在後宮行走，從來沒有和你們這些前朝之臣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
小李子似乎覺得被冤枉了，梗着脖子一個勁兒的叫囂。
“您說咱們偷到了宮裏的物什，那也得有證據吧！咱們可是皇宮裏的人，哪裏能夠容許你這麼隨意侮辱！”
小福子這會兒也來了精神，在地上跪趴幾步，可憐兮兮的看向皇帝。
“皇上，奴才爲您看管字畫，從來都是盡心盡力，除了有大人來借字畫賞析，奴才可從來都不敢擅自碰一下呀！”
皇帝眉頭微皺，他對這個小太監似乎還有些印象，看着也是個本本分分的人。
“沈愛卿，不如……”
“皇上！”
沈渺渺微微拱手，態度恭敬卻寸步不讓：“我知道您是最體諒底下的人的，可是難保不會有人因爲您的體諒而心生歹意。”
“這兩位公公來都來了，不如搜個身再走，若是沒有什麼事兒，要麼我給他賠禮道歉，要麼多給些銀兩，總是會有交代的。”
朝廷命官給兩個閹人道歉，皇帝皺了皺眉，也覺得有些不合適了。
“說的也是，來都來了，那就搜過身再走吧。”
小福子和小李子沒想到事情急轉而下，臉色頓時越發煞白，可是卻罕見的沒有掙扎。
禁衛軍統領緊皺着眉頭，親自上手，在二人身上搜了一通，卻沒找出什麼東西來。
像是不敢相信，又重複了一遍搜身過程，這才轉過身去面對皇帝，微微搖了搖頭。
“皇上！還請您給奴才和小福子做主！”
小李子反應最快，頓時淚灑當場，“奴才們明明什麼都沒做，就因爲沈大人看不起奴才這些閹人，竟然就這麼誣陷！”
“請皇上做主啊！”
沈渺渺上前兩步居高臨下的盯着二人，忽然展顏一笑：“你是管理寶石的？”
“是又如何？”
小李子梗着脖子，一臉的不服氣：“沈大人若是不信，不如把咱家的衣服脫了，在殿上搜一下吧！”
“把你衣服脫了，有什麼用？”
沈渺渺嗤笑一聲，轉頭看向禁衛軍統領：“勞煩統領，去取恭桶一個。”
恭桶，乃是存放人的排泄之物，這等污穢不堪的東西，怎麼能夠出現在金鑾殿上？
見禁衛軍統領猶豫，沈渺渺也不催他，手上掐起小李子的下巴，使了個巧力，讓他張開嘴，眨眼之間，一顆藥丸就入了腹中。
“你若再不去拿，等會兒他忍不住了，那場面可不好看。”
不知道是因爲腹中翻涌的疼痛，還是因爲其他的，小李子捂着肚子蜷縮起來，臉色慘白，不似人樣。
禁衛軍統領哪裏還不明白，這是被餵了瀉藥，連忙派人去拿了恭桶。
就在這個時間裏，沈渺渺緩緩轉身看向了一邊呆愣的小福子，淺淺一笑。
“小福子是吧？”
沈渺渺蹲下身來，輕輕的拉起小福子的手，“果然是管理字畫的，從來都沒做過細活，這手上都沒繭子。”
小福子瑟瑟發抖，一個勁兒的想要把自己的手給收回來，卻發現自己一個男子竟然沒有沈渺渺的力氣大！
“看着像是讀過書的……”沈渺渺一邊輕緩的說着，一邊猛的抓住他的袖子往下一撕！
“怪不得懂字畫！”
宮中藏着的古字畫大多都是用娟布所制，再加以裝裱，才能夠裝訂成軸掛在牆上。
而小福子，則是把古字畫的主體部分，和裝裱的部分分開，然後把字畫本身縫到衣服裏面。
等到出宮的時候，將衣物穿出去，把衣物當中的字畫取出，再加以裝裱，不管是賣錢還是送禮，那都是無往不利的。
“這是一副。”
沈渺渺看着癱軟在地的小福子，抓住他的領口，又是一撕！
“第二幅！”
小福子看着被找出來的字畫，忍不住瑟瑟發抖的捲起身子來，卻讓背後暴露在沈渺渺面前。
“唰！”
而另外一邊，小李子被抓到恭桶上，臭氣瀰漫之下，卻又有金石碰撞之聲。
禁衛軍統領捂着鼻子看了一眼，連忙遠遠的把東西拿開了。
沈渺渺站在一邊捂着鼻子，“都給各位大人看一看吧，這藏贓物的手段，那是真的挺髒的。”
只見恭桶裏，除了污穢之物以外，還有許多打磨光滑閃閃發光的寶石。
小李子見大勢已去，頹然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沈渺渺淡淡的撇了一眼小李子：“你一進來開口就說，跟前朝的官員不熟，對着我卻開口就稱沈大人。”
“禁衛軍好歹都是些沾過血的，你被他搜身的時候大大方方，沒有半點怯意，那就只可能是你篤定他們找不到東西。”
沈渺渺看着二人冷笑一聲：“國庫少了數千萬兩銀子，你們又把宮裏的東西拿出去賣。”
“這進宮確實是好，除了沒必有寶貝根子，其他的事情那可都是一本萬利。”
“是不是啊？”沈渺渺滿眼譏諷的看着劉平：“劉大人。”
管理字畫寶石的，還不是戶部最主要的人。
可就算如此，若是長久這樣貪污下去，那數額也是極爲可怖的。
事到如今，應該相信誰，不應該相信誰，皇帝心中早就已經有了一杆子秤。
或者話再說回來，就算是沈渺渺收受了賄賂又怎麼樣？
只要她能夠查清鹽鐵賦稅，那麼，朝廷國庫入賬的金額，只會多不會少。
“劉平，你看看你管理的戶部！就連個小太監都貪污這麼多！簡直就是烏煙瘴氣！”
皇帝怒喝一聲：“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點把劉平收監！在這等斷頭飯呢！”
沈渺渺眸子裏這才閃過一絲笑意，“皇上，那您看……”
“即日起，你和雍王，開始徹查鹽鐵賦稅一事！二人均有先斬後奏之權，若是有人不從，只管直達天聽！”
這話實在說的威風，可是雍王跟在一路，只要不是謀反之事，大多都不需要皇帝擔心。
“如此，臣就多謝皇上信任！”
劉平癱軟着身子，不情不願的被禁衛軍拖下去，而與此同時，朝堂之中，人心惶惶，都在瘋狂的回憶自己是否有涉足鹽鐵之事。
容鈺看着這個場面，輕輕咳嗽一聲，又笑道：“既然皇兄給了我這麼大的權利，那麼臣弟不用可不是可惜了嗎？”
見朝堂文武百官都似有似無的盯着自己，容鈺脣角微勾。
“水至清則無魚的這個道理，大家都懂，我也不想逼得太狠。”
見有人眼珠子亂轉，有人微變臉色，更有些人面無表情，容鈺眸色幽深。
“雍王府右側小巷之中，今日天黑開始，明日天黑結束，會有一口箱子。”
容鈺頓了頓，滿意的見有人呼吸一窒，這才繼續道，“若是在本王說的時間段以內，有人自主上交贓款，留下姓名，那本王就既往不咎。”
“反之……”
容鈺冷峻的目光緩緩環視衆人：“這段時間一過，就休怪本王翻臉不認人！”
沈渺渺脣角的笑意一閃而過，“既然雍王殿下都這麼說了，那就我先來。”
說完從袖子裏摸出薄薄一張銀票，“這是之前劉平劉大人給我的所謂的封口費，雍王殿下，給。”
朝廷文武百官這會兒眼睛直抽抽，那麼要命的事情，封口費就只有這麼一百兩銀子？
鬧着玩呢。
不過就算是看着太不正經，朝廷之中，卻依舊還有人動了心思。
皇帝沉沉的看了一眼容鈺，終究只是側過頭去。
“今日早朝就在這兒吧！戶部之職……”
皇帝說着頓了頓，“隔日再議！”
短短一兩個時辰的早朝，卻讓許多人心力交瘁。
在朝爲官多年，京城當中的人情來往，各種打點又耗費甚多。
文武百官之中，就算是自封清流，也難免會收受一些旁人的小恩小惠。
雍王這辦法，實在是狠的厲害。
月黑風高，悶熱潮溼的空氣讓人心裏發慌，沈渺渺和容鈺站在小巷子對面的樹枝上，緊緊的盯着。
一個全身都被黑色衣物遮滿了的人，從接口探出腦袋來看了看，這才鬼鬼祟祟的一路小跑來到信箱之前，從包袱裏拿出厚厚一疊什麼東西，一個勁兒的往着信箱裏塞。
“有魚兒上鉤了。”
沈渺渺順手拍了拍容鈺的胳膊：“看不出來啊，這招分而化之還挺有用的。”
容鈺淡笑着看了一眼沈渺渺，“都是跟你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