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高守正將自己的寶劍拋下，自己勾着腰，緩緩鑽進窯洞。
拋下寶劍，自然是向我表明態度，不會再掙扎了。
我也不客氣，收了高守正的寶劍，丟給百戲翁。
窯洞面積不大，但是容得下三五人盤腿而坐。
我守在洞口，面對着高守正。
柯採蓮生了一堆篝火，放在洞外，然後挨着我坐下。
高守正卻指着外面，說道：“讓小倩姑娘迴避一下，有些事，不方便跟她說。”
我點點頭，吩咐百戲翁：“百戲翁，你帶着小倩去上面站崗警戒！”
“靠，居然對我不放心，一定是說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小倩罵罵咧咧地走了。
我又讓滿倉杜月嬌，守在洞外，然後對高守正說道：“前輩，你可以說了。”
“那個……這裏有沒有酒啊？”高守正問道。
“有！”
我讓杜月嬌，從小倩的窯洞裏拿來一瓶酒和一袋花生米。
高守正喝了兩口酒，臉上恢復了一些血色，嘆氣道：“先說說，我和龍虎山的恩怨吧。”
我和柯採蓮一起點頭。
對於高守正和龍虎山的恩怨，我們也好奇。
“我的名字，其實是龍虎山老天師取的……”高守正苦笑了一下，說道：
“我父親高千鈞，也是龍虎山弟子，學的是正一法術。和龍虎山老天師，也算是師兄弟。一開始，他們兩人惺惺相惜，互相視爲自己，也曾經結伴同遊江湖，降妖捉鬼，維護陰陽秩序和人間公義。
後來，他們反目成仇，老天師殺了我父親。”
我皺眉問道：“爲什麼反目成仇？這纔是關鍵啊。”
“因爲我爹，看穿了關於陰曹地府的真相。”高守正說道。
“你父親看到的真相，是什麼？”柯採蓮問道。
“真相就是……所謂陰曹地府，是假的。”高守正忽然一笑，搖頭道：
“所謂十殿閻王、四大判官、十大陰帥、十八鬼王，都是自封的。他們一羣老鬼，佔據了幽冥空間，自封爲王，搞出一個幽冥系統，試圖恐嚇人心，騙取人間的香火和念力，控制陰陽兩界！”
我聞言喫驚。
因爲這樣的話，柯採蓮也說過！
柯採蓮卻一點也不喫驚，笑道：“爲什麼高先生看穿了真相，龍虎山天師就要殺你？”
“因爲他們和幽冥道勾結，要維持這個謊言，從而確保自己的地位！”高守正激動起來，說道：
“老天師說我爹走火入魔胡言亂語，散佈荒唐謠言。我爹不服，就打了起來。最後，我爹敗於老天師手下，一命嗚呼。
那時候，我才三歲。老天師做賊心虛，將我送在茅山撫養，拜入茅山門下。
只可惜，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還是被我打聽到了。所以，我發誓要攪翻龍虎山，爲我父親報仇！”
我沉吟不語。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似乎也怨不得高守正。
殺父之仇，誰能坦然面對？
高守正又喝了一口酒，嘆氣道：“可惜啊，袁種，我今日敗在你的手下，這輩子，報仇無望了。”
“沒有誤會，我都查得清清楚楚。”
“可是，你說陰曹地府不存在，幽冥道系統，是老鬼們自封的，有證據嗎？”我又問。
“沒有證據，但是根據推理，這個判斷是正確的！”
高守正盯着我，說道：“如果現在有兩個老鬼，左手生死簿，右手判官筆，說你壽限到了，對你拘魂，你樂意嗎？”
我點點頭：“肯定不樂意。因爲我不知道生死簿是真是假。”
“是啊，所謂陰曹地府的設定，漏洞百出，尤其是孟婆湯。”柯採蓮接了一句，說道：
“據說那些惡人，死了以後要在地獄受刑，然後喝孟婆湯轉世。喝了孟婆湯以後，他們忘了自己的前生，也忘了在地獄受苦受刑的事，再世爲人，變成白紙一張。
這就很可笑了。比方說孩子不聽話，我們打他一頓，是爲了讓他記住這頓打，不再犯以前的錯誤。幽冥道把惡人收拾一頓，又讓他喝孟婆湯，忘了被收拾的事，意義何在？好比一臺電腦，被他們格式化了，卻沒有安裝殺毒軟件，該中毒還是中毒啊。”
高守正連連點頭：“柯姑娘說的極是，陰曹地府系統裏，扯淡的地方還有很多。比如范仲淹、韓擒虎、包拯等人，死了以後都成了十殿閻王之一。這麼說來，以前豈不是隻有七殿閻王？”
柯採蓮贊成，笑道：“地府系統，是佛法傳入華夏之後，慢慢誕生的。春秋戰國和秦漢時代，都沒有這樣的說法。”
兩人竟然觀點一致，你一句我一句，越聊越投機！
“對不起，我打斷一下。”我看着高守正，問道：“你說的事，我師父都知道嗎？他老人傢什麼看法？”
“當然知道了。”高守正的臉色又黯淡下來，說道：
“你師父是個很好的人，他讓我放下和龍虎山的仇恨。我知道，他是爲我好，因爲我鬥不過龍虎山。”
我又問：“關於陰曹地府的問題呢，我師父怎麼說？”
高守正嘆氣：“你師父沒有同意我的觀點，但是也沒反對，想必他也對陰曹地府的說法很懷疑。他告訴我，道家弟子要清靜無爲，別想太多，想太多，是自尋煩惱。
他還說，凡事不可着力的地方，就是命，就是天意，不可強求。”
我想了想，還是我師父高明。
他的話，沒毛病。
看似打太極，模棱兩可，實際上是真道理，大智慧。
柯採蓮也忽然醒悟，不再糾結這個事，說道：“這件事，留待以後再驗證吧。高先生，你還有其他話要說嗎？”
高守正點頭道：“這件事我還要說一句，柯姑娘，你的觀點和我一致，要當心龍虎山對你殺人滅口！”
我嘿嘿笑道：“小張天師敢找蓮兒麻煩，我打斷他的狗腿！”
高守正搖頭：“事情沒有你想的這麼簡單，龍虎山老天師還活着！”
柯採蓮也微笑，說道：“就算是滿天神佛都來了，我也不怕。能講道理就講道理，不講道理，無非就是打架。打贏更好，打不贏，大不了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