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雪夜。

    連綿的烏雲霸佔了整片天空。

    將所有的星光遮蔽。

    無邊晶瑩白雪蕭蕭而下。

    爲萬物裹上一層厚厚的銀裝。

    世界寂寥。

    雪夜幽深,只能聽見嗚呼的北風聲以及雪花落下的沙沙聲。

    安然與姬清月院內。

    尚瀰漫着一股濃濃的硝煙味。

    牆角未被雪花覆蓋的地方還能看到些許燃盡的竹節。

    兩人院內所有的屋子門前,也掛上了象徵着新年伊始的桃符。

    今夜,不,準確的來說,昨夜正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如果安然計算時間沒有出錯的話。

    溫暖如春的臥室內。

    尚有暗紅的炭火依舊在燃燒,煙氣順着壁爐上方的煙囪排出。

    來此接近十年,兩人居住的院子早就經過不知道多少次升級改造,早已不是昔日那個四面漏風的茅草屋了。

    此下早已深夜。

    安然自然是已經躺在牀上睡着了。

    卻不想,睡到一半。

    就迷迷糊糊感受到一道溫暖柔軟的身軀投入到自己被窩當中。

    從身後緊緊的抱住了他。

    安然醒來,卻未睜開眸子。

    不用猜也知道是誰鑽進了被窩。

    帶着未睡醒的慵懶聲音道。

    “師尊?”

    “怎麼又過來了?”

    “您剛剛不是還和我說,至少三天都不會再讓我碰了嗎?”

    話語中帶着調侃。

    早在兩年前,他已經和師尊捅破了那一層窗戶紙。

    師尊在他的半推半就之下,已然承認了和他的情侶關係。

    這兩年來,可以說兩人除了最後那點東西,什麼都已經做過了,甚至就連尋常女子覺得有辱尊嚴,根本不願意做到,在他的軟磨硬泡之下,也達成了成就。

    這些日子,正是冬日大雪,出門都難。

    所幸冬日之前準備了足夠多的乾糧,兩師徒根本餓不着。

    正所謂飽暖思...

    再加上閒來無事。

    這段時間以來,安然自然是不肯放過謫仙人一般的師尊的。

    甚至是昨日除夕。

    兩人白天除了喫飯幾乎沒有下過牀。也就晚上出來放了會爆竹。

    姬清月便又被安然匆匆拉回房間。

    這不,被折騰壞了的姬清月發了火,這才阻止了泰迪犬附身的安然。

    只不過安然卻沒有想到,剛剛還在發火生氣的師尊,這會怎麼又跑到他牀上來了?

    當然,安然最多也只是調侃罷了,師尊他還是知道的,並非如此飢渴的人,先前種種不過是在遷就着他而已。

    只不過,安然調侃過後。

    身後的師尊卻並沒有任何迴應。

    只有略顯沉悶的呼吸聲。

    安然旋即睜開了眸子。

    探究的眼神向着身後望去。

    他卻是愣住了。

    藉着不遠處黯淡的燃燒炭塊兒。

    他能夠隱約看到姬清月臉上閃爍着的晶瑩。

    安然有些慌了。

    “師尊?!!”

    “師尊?”

    “這是怎麼了?”

    “您怎麼哭了?”

    “是我這些天太過分了嗎?”

    “我給您道歉!!!”

    “以後您不開口,我絕對不會有任何的逾越之舉!”

    “我跟您發誓!”

    安然不明就裏,還以爲是自己這段時間索取得太頻繁了,而得師尊罕見的流淚。

    說起來,他還沒有見過師尊流淚的樣子。

    她平日再大的情緒,頂多也就冷着臉不說話。

    此刻初一見到,卻是隻覺得心兒都要碎了。

    “並非如此。”

    “和你無關。”

    “安然,借我抱抱吧。”

    姬清月依舊清冷的聲音傳來。

    將腦袋埋在安然懷中。

    似乎不願意讓這半是徒兒半是情侶的男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安然自然是不依的。

    無論如何,他也不想看到她這般傷心的模樣。

    這不符合他想讓她這一輩子都快樂幸福下去的初衷。

    “師尊,跟我說說吧。”

    “到底是什麼讓您這般傷心。”

    “徒兒若是有能力,一定會給您排憂解難的。”

    “看着您這般模樣,我也心裏也跟着難受。”

    安然此刻早就清醒過來,伏在姬清月耳邊輕聲道。

    “安然...”

    “...”

    姬清月沉默了片刻,纔開口道。

    “我所憂慮的事情,不是你能夠解決的。”

    “再告訴你,只不過是給你填上一些煩惱。”

    “你就不要問了,好嗎?”

    “就只是讓我抱一會就好。”

    “...”

    安然皺了皺眉頭。

    “您可是在想外界的事情?”

    “我們墮入此地已經十年,但是依舊沒有找到出去的方法。”

    “您是心中已經絕望了,認爲我們再也出不去了?”

    “而昨日又正好是除夕...所以您觸景生情,深夜不忍落下淚來?”

    安然幾乎已經是姬清月肚子裏的蛔蟲了,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這些年來,安然是知道的,師尊雖然表面上從未說過,但是暗地從未停止過想要出去的念頭。

    每逢佳節,也會莫名心情不佳,至於在想什麼,一猜便知。

    但是...

    但是這件事...他卻是沒有解決方法。

    這十年來,除了上次發現了酒仙遺蹟,他幾乎已經將方圓百里的地方翻遍了,都沒有找到任何其他遺蹟。自然也不可能從這些遺蹟中找到出去的方法。天淵方圓數十萬裏,能夠找到一個遺蹟已經是夠幸運了。

    姬清月聽到安然猜了出來,也並沒有太過驚訝。

    不過倒是坦誠了不少。

    “嗯。”

    “我有點想青山宗了。”

    “還有我父...我陷落此地,想必他們早就以爲我死了,不知道會不會傷心呢?”

    “我們來此之前,那魔修便已經強大到那種地步,青山宗爲首的正道必然會前往剿滅,也不知道順不順利...”

    “也不知道,懲戒堂沒有我的坐鎮,宗門內,非法亂紀的事會不會肆虐?”

    “...”

    姬清月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說了很多很多,將心中積壓已久的思念和擔憂全部傾述了出來。

    安然全程沒有再插話,只是認真的聽着。

    另到末了。

    姬清月似乎有些說累了。

    停下了述說,昏昏欲睡。

    安然見狀,裹緊了被子,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師尊。”

    “徒兒不敢說帶您出去。”

    “但是無論是在天淵還是在外界,徒兒都將對您不離不棄。”

    “我會一直陪在您的身邊的。”

    “...”

    “嗯。”

    姬清月輕輕嗯了一聲,閉上了眸子。

    將心中煩悶說出,她的心也透徹了不少。

    出去,想必是不可能了,但是在這天淵之下,有這樣一個人兒能夠陪伴在自己身邊,她就已經很幸福了,不敢再奢求其他的了。

    安然感受着姬清月逐漸平穩的呼吸,卻並未在睡着。

    就這麼靜靜熬到黎明。

    安然卻是悄悄下了牀。

    披上紅毛大氅,走進院子之中。

    天將亮未亮。

    雪已經停了,院內已經積下一層厚厚的積雪。

    走在其上還會發出沙沙的聲音。

    安然一直走到院門口,打開院門,向着遠處尚處在黑暗中密林望去。

    目光窮盡天邊,彷彿想要看到這天淵之外的景象一般。

    “唉...”

    最終天地間只剩下幽幽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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