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
阮清源正在前院中爲了宴會指揮着下人們將一些擺設擺放好。
“不對,不對,笨死了,不是那裏,沒看見不齊嗎?再往左邊放一點。哎呀,太左了,右邊一點。”
“滾開!笨手笨腳的東西!要不是沒帶足夠的人回來,你這種腌臢東西早攆出去了。”
阮清源罵罵咧咧,一把推開滿頭大汗的僕人親自動手將一幅名家畫像擺好。
“下賤玩意兒,一身臭汗。”
“哼,要不是家裏人都沒回來,這種事情哪裏用得着我親自來做?”
他一臉厭惡的在衣裳上擦了擦手上沾上的臭汗。
餘光一瞥,卻是微微一愣。
臉上厭惡的表情立馬消散,轉爲諂媚的笑意。
“誒喲,高祖,您怎麼出來了?”
“可是有什麼需要?還是來孫有什麼地方沒做好的?”
“您只管說,我一定給您辦好!”
他彎腰對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的阮軟行了一禮。又忽然回過頭向因爲見到阮軟而呆愣在原地的僕人們怒斥道。
“下賤東西,還愣在這裏幹什麼?滾出去!”
“也不怕污了高祖的眼!”
等到僕人們都匆忙離開,他才又恢復一副溫順的模樣。
阮軟看着他變色龍一般變換臉色,卻也並不在意,神色淡淡。
“吾在院子裏待久了,想出去走走。”
那最後一抹因果還是沒有現世,她想着出去能不能碰碰運氣。
雖然不急,但是能夠快點總是好的,沒人喜歡等待。
“哦,這樣嗎?好的,高祖,我幫您準備儀仗,您且稍候。”
“不必儀仗,只是出去走走。”
“那我給您找個嚮導?您不知道,您幾乎百年沒有回來了,這阮家集變化還挺大的,您估計也不熟悉,放過人在您身邊,您有什麼問題可以問他。”
並非阮清源不願自己帶着阮軟逛逛,其實他也不熟悉,到了他這輩,各支族人已經分佈在天涯海角,他也不例外,他僅僅回來過阮家老宅屈指可數的幾次。對阮家集更是不熟悉。
阮軟想了想,點點頭。
“好。”
“您且稍候。”
面對阮軟這位阮家富貴之源頭,阮清源自然絲毫不敢怠慢,很快便帶着一位中年男人歸來。
他指了指那中年男人道。
“高祖,這是阮家旁支的阮齡,也是我族叔。”
名爲阮齡的中年男人有些惶恐,顯然阮清源回來路上已經交代過了。
他恭敬一禮。
“曾祖,小人阮齡從小長在阮家集,很是熟悉。這附近五十里,我都能給您說出個五六七來。”
阮軟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好,走吧。”
兩人遂離了阮清源,走出阮府。
今日正好是趕集日。
街上行人頗多。
阮軟兩人走在街上,引得一衆行人頻頻回首。
並非是認出了阮軟。前幾日阮軟歸鄉的時候,繞着阮家集走了一圈,絕大部分時間都在玉輦內,見到她模樣的人屈指可數,這幾日也並未出門。
甚至還有街上的地痞流氓企圖過來騷擾。
但是都被阮齡一一驅趕開來。
“抱歉呀,曾祖,畢竟是小地方,民風彪悍些,您不要與這些地痞流氓一般見識。”
“無妨。”
阮軟搖搖頭,她不是擺架子也不是濫殺的人。
這世間絕大多數東西都對她沒了意義。
唯獨在意的,也就一個超脫。
忽的。
她的注意力被路邊的叫賣聲吸引住了。
凝眸看去。
一布衣小商販抱着一根人高的草靶子,其上稀鬆插着幾根糖葫蘆。
“買糖葫蘆咯!糖葫蘆!”
“又大又圓又甜的糖葫蘆!”
“糖是今日才熬的麥芽糖,山楂是今早才摘的新鮮山楂!”
“快來買呀!十文一串,不甜不要錢!”
她的目光微微波動了些許。
耳邊似傳來早已遺忘的迴音。
“然哥哥,我想喫糖葫蘆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就一串!”
“曾祖?曾祖?”
阮齡喚了幾聲,纔將阮軟注意力吸引。
“嗯?”
“您是想買串嚐嚐鮮嗎?”
“我還是勸您別買。您看這人說的好聽,現在是春天,哪裏來的新鮮山楂?這糖葫蘆必是去年剩下的,這狗東西真是奸詐。”
“呀!曾祖恕罪。”
他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有些失言了。
“當然您要是想買,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不必了,往前走吧。”
阮軟搖搖頭,不再看那小販一眼。
時光長河不回頭,確實需要往前走。
阮齡遂也不再多言,只是暗暗將剛纔的事情記在心中,等回去了告訴那位地位顯赫的族侄,必能領到賞錢。
兩人繼續向前走去。
阮家集就是一個因爲阮家興盛而形成的小小集鎮,很小。真正可以稱得上有些人氣兒的,也就短短一條街。很快便走到了盡頭。
再往前就是窮糟糟的大片平房了。
“曾祖,前面就沒什麼了,您可要回去?還是想繼續往前?”
阮軟搖搖頭,面色不喜不悲,本就對有什麼收穫不抱什麼希望。
“嗯,回去吧。”
說着,她和阮齡便要轉身原路返回。
叮鈴鈴。
卻是耳邊傳來一陣清脆的風鈴聲。
阮軟一愣。
邁開的腳停了下來。
頭好似不受控制的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那是街角一家店鋪,很小很逼仄。
店鋪內掛着各式各樣的風鈴。
一壯實大漢趴在櫃檯處,百無聊賴。
阮軟怔怔的看着,似乎在確認着什麼。
好一會。
纔開口道。
“我們過去看看吧。”
說着,也不等阮齡,徑直往那店鋪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