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大雪紛飛的寒意衝不散大堂內的熱鬧氣氛。
只不過宴終有盡時。
等到了賓客們皆喝得酩酊大醉。
被府上的侍女小廝們一個個的攙着回客房休息之後。
大堂內也逐漸變得冷清了下來。
這時喝了少許酒臉色微紅的安然走到不知道喝了多少,臉紅脖子粗的安四郎的面前。
“四兄,天色不早了。”
“我也該告辭了。”
安四郎擡頭,目光依舊清明。
“哦哦...確實不早了。”
“五弟身子骨不好,早點回去休息吧。”
“對了...六妹妹你怎麼也不管着她些?”
“你看都喝趴下了...”
“這姑娘家家的,成何體統?”
他指了指不遠處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安蓉。
“她這不是高興嗎?由她去吧。”
“要不我遣人送她回去?”
“不用了,我送她吧,多少不過多走幾步路...”
“鵝鵝鵝...那就麻煩五弟了。”
“麻煩什麼?不都是一家人嗎?”
“哦,對了。”
“這個給四兄。”
“嗯?這是?”
安四郎看着安然手中的木匣子。
接了過來,打開一看。
裏面卻是一株奇形怪狀的草藥。
一抹濃郁的藥香瞬間瀰漫開來,將他渾身的酒氣都衝散了些。
“四兄成親,弟無以爲贈,只能把此物送於兄長當做新婚禮物了。”
“此物乃是一株靈藥。”
“配酒服下,有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的功效。”
“哦...兄長可等會進洞房喝交杯酒的時候與嫂子一同服下,我聽說身子骨越好,懷上的機率越大,希望兄長早日爲我安家綿延子嗣。”
“哈哈...”
“既然是五弟所贈,我也就不客氣了。”
一聽到可以綿延子嗣,安四郎頓時眼前一亮,也不推脫,當即就收下了。
“如此,兄長,我就先走了,你也快快去洞房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可莫讓嫂子等太久了。”
“好好好,去吧。”
安然這才轉頭。
不過轉到一半。
又轉過身來。
一臉真誠道。
“弟祝兄長與嫂子長長久久,白頭偕老,多子多福。”
“四哥,弟去也。”
安四郎瞪起一雙眸子。
卻不知是否喝醉了。
這位弟弟此刻臉上的表情中,除了真誠的祝福還帶着些別的東西。
遺憾?惋惜?還有絕望?
可未等他細看。
安然已然轉過身。
攙扶起喝成一團的安蓉往堂外走去。
安四郎想要伸手去喚他一聲,卻最終還是沒有張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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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的不太大。
點點晶瑩一片片的落在地上。
安然打着傘走在小巷當中,倒不顯得黑,四周都掛起了紅燦燦的大燈籠。
他一手攙扶住安蓉。
安蓉卻已經軟成不成樣子,癱倒在他懷中。
“唔...”
“五哥哥...”
“繼續喝呀!”
“還喝呀?”
“你都醉成這個樣子了。”
“哪裏醉了?我還可以喝八百杯!千杯不倒!鵝鵝鵝...”
“...”
兩人又有些艱難的走了一段路。
安然目視着前方。
四下已然無人。
忽然嘆了口氣。
臉上的笑意逐漸化作麻木。
他微微低頭,看着漲紅着臉的安蓉。
眼中閃過一抹溫柔。
“六妹妹呀...”
“嗯?”
“幹嘛?五哥哥...”
“不要吵我...困滴捏...”
“你可有什麼願望呀?”
“什麼...願望?”
安蓉睜開惺忪睡眼。
看着近在咫尺的安然的面容。
笑了笑。
“什麼願望?”
“對呀,你可有什麼願望?”
“我呀...”
“我想長命百歲,活好久好久。”
“這樣啊。”
“活得越久,這世間的快活就越能多體驗一分是嗎?”
安然依照着她的性子道。
“不...不是的...”
“是...是因爲...”
安蓉看着安然的眸光有些炙熱。
“是因爲什麼?”
“嗚嚕嚕嚕...阿巴阿巴...不能說呀...”
兩人繼續向前走着。
直到快走到安蓉宅院門前。
安然停下了腳步。
“六妹妹呀...”
“嗯?又幹嘛?”
“張嘴。”
“啊?”
“呃...”
“這是什麼東西呀?好苦呀。”
“沒什麼。”
“走吧。我送你進去吧。”
“哦。”
卻是攙扶着安蓉進了院子。
院裏的侍女便立刻迎上前來,服侍着安蓉。
安然並沒有離開。
只是一人坐在客廳靜靜的看着外面的夜雪。
過了好一會。
侍女才走了出來。
“五公子...您可還有事?”
“六妹妹可安頓好了?”
“安頓好了,已經服侍她睡下了。”
“我能進去看看她嗎?”
“啊?這...”
“怎麼?還擔心我做些什麼?”
“...”
“無妨的,你可以跟着我。”
安然搖搖頭。
站起身,進了安蓉的房間。
安蓉躺在牀上。
睡相不太好看,臉色紅撲撲的。
安然站在牀邊,摸了摸她的頭。
輕聲道。
“那就祝六妹妹長命百歲,快快樂樂吧。”
“...”
只是說完這一句。
他便起身,看向跟着他進來的小侍女。
“我給六妹妹吃了顆靈丹,可能會多睡上幾天。”
“你且悉心照顧。莫要疏忽了。”
“是,五公子。”
“行了,我這就走了。”
安然好似如釋重負一般。
精氣神頓時一垮。
讓小侍女看得愣愣,有些摸不着頭腦,卻也不知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未等她反應過來。
安然已經走出了宅院。
透過昏暗天際和滿天飛舞的雪花。
只能看着一道佝僂孤寂的身影,獨自撐着傘緩緩遠去。
漸漸消失在了視線當中。
就好像此去再也不會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