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
她院裏的小侍女才尋了過來。
“小姐...”
“小姐，節哀啊...別哭啦...”
“五公子已經去了...可是他生前這麼喜歡您...”
“也不忍心看着您怎麼哭泣吧？”
“可千萬別哭壞了身子...”
“嗚嗚嗚...”
“太忽然了...怎麼會這麼忽然...”
“我那日之後我甚至都沒有再和他說一次話...”
“小姐...”
“我扶您回去吧...這冰天雪地，跪在地上多涼呀...”
“您都還沒喫飯呢！”
“就算是要哭，也得喫過飯纔有力氣哭呀...”
侍女走過去，將跪在地上的安蓉扶起。
卻見到她無意間尋到，此刻緊緊握在手中的紅色婚書。
“咦？您是哪裏找到的？”
“這婚書是在五公子身邊被發現的，說是他對阮府那位一往情深...臨死都想着對方呢...”
“後來，說是要一起帶着遺物給他燒過去...”
嘭！
安蓉一把推開侍女。
帶着淚的眼眸滿是怒火和怨恨。
“你放屁！”
“五哥哥纔會不對那個賤人一往情深呢！”
“對了！”
“是她！”
“一定是她！”
“不然五哥哥也不會就這麼走了！”
“這個賤人！當年就應該餓死她！”
“和她那個騷貨老孃一起丟到亂葬崗！”
“你說！”
“五哥哥到底是怎麼死的？！！”
“...”
“呃...他們都說五公子是因爲喝酒喝多了，睡在雪地裏，凍死的。”
“可是那天，我看着他送您回來的時候，根本不像喝醉了...”
“所以...所以我覺得五公子...”
“五公子大概...”
“是什麼？！！”
“殉情！”
侍女沉默了一會，纔開口道。
“不管您愛不愛聽，但是府裏都早就傳開了，五公子就是對阮府的那位一往情深，但是那位如今要成仙人了，反而看不上五公子，要退婚了，五公子這才絕望而殉情...”
“...”
阮軟的瞳孔一點點的黯淡下去。
不管她願不願意接受。
眼前侍女所說的，大概就是事實了。
“可是...”
“可是爲了那個賤女人...真的值得嗎？”
“五哥哥...她辜負了你...你就要這麼懲罰自己？”
“就要拋下我離開這個世界...”
“你知不知道你死了...那個賤人不會有半點悲傷，甚至還會暗暗高興。”
“反而是我...”
“真的心痛死了...我以後要怎麼辦呀...”
“五哥哥這個人...你爲什麼對她這麼深情...對我卻這麼薄情呀...”
“...”
“小姐...您還記得那天晚上，五公子送您回來嗎？”
“嗯？什麼？”
“他臨走之前和您說的話，您是否聽清了？”
“什麼？”
“沒有什麼。”
“他心裏還是在意您的。”
“只不過...他太絕望了...”
侍女猶猶豫豫還是將這些話說出。
她說話直，但卻也是個明白人兒，不然安蓉這般惡劣的小姐性格斷然不可能將她留在身邊。
“所以他到底和我說了什麼？”
安蓉直直看着侍女。
她確實有點印象，但是太過模糊了，根本想不起來。
“算了，既然您想不起來，就算了吧。”
“若是您知道了，或許要更加傷心了。”
“只是您莫要怪五公子就是了...”
侍女搖搖頭，卻是不說了，再度扶起安蓉便往回走。
安蓉愣愣。
呢喃着。
“到底說了什麼呀？”
她搜腸刮肚，卻依舊想不起來半個字。
只是依稀記得。
那時她躺在牀上。
神思困頓。
模模糊糊的仰視着五哥哥...
他目光很是溫和，就如往日一樣。
卻又帶着遺憾和決意。
他嘴一張一合，又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才轉身離開。
這般想着。
侍女攙扶着她走到長廊處，依舊掛着前幾日的紅豔喜字燈籠。
安蓉忽然一激靈。
當日被酒和困頓所搪塞的記憶一下子迴流到腦海內。
“六妹妹呀，你可有什麼願望？”
“我呀...”
“我想長命百歲，活好久好久。”
“這樣啊。”
“活得越久，這世間的快活就越能多體驗一分是嗎？”
“不...不是的...”
“是...是因爲...”
“是因爲什麼？”
“嗚嚕嚕嚕...阿巴阿巴...不能說呀...”
...
“六妹妹呀...”
“嗯？又幹嘛？”
“張嘴。”
...
一直到最後。
她聽見。
她聽見五哥哥對她說。
“那就祝六妹妹長命百歲，快快樂樂吧。”
她看見，五哥哥笑了，笑得是那麼好看，那麼溫柔，那麼遺憾，那麼虛幻，那笑容像是一縷青煙，虛幻得只需要一陣風就能夠吹散一般。
“那就祝六妹妹長命百歲，快快樂樂吧。”
她重複着這句話。
淚水瞬間崩盤。
這一刻，她終於知道。
五哥哥給她喫的是什麼靈丹了。
五哥哥對她其實還是很關愛的。
她還想起來了。
她就算是醉酒之後。
都警覺得不願說的事情。
她之所以想要活得長長久久。
就是因爲五哥哥日後必定也會重新開始修仙。
他會活得很久很久，久到她自己老死了，他都不會長出白髮來。
她想多陪在五哥哥身邊一會兒。
不，不是一會，是一輩子。
她有一個一輩子都不能說的祕密。
五哥哥是哥哥。
但是她或許早就愛上了這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