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稍歇。
好不容易擺脫了姜梓楠那小丫頭的糾纏。
安然與姜泠瓏才上了回宮的馬車。
只不過安然此刻亦是發現了姜泠瓏的異樣。
“殿下,您今日怎麼了?”
“剛剛在太子府上的時候就覺得您不太對勁。”
“到底是生病了,還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安然話語中帶着關切。
伸出手在姜泠瓏額頭摸了摸。
卻被她一把打掉。
即刻羞嗔道。
“做什麼?”
“不許隨便碰本宮!”
“嗯?”
安然歪歪頭,一臉疑惑的看着她。
卻也不知現在她爲何對自己如此排斥。
姜泠瓏腦海中不停滾過嫂嫂說過的話。
眼前卻浮現自己與安然相伴的一幕幕。
他們從幼時便相識。
在宮中重逢。
此後,小安子便一直待在她的身邊。
她生病的時候,是他一直守在身邊照顧。
她久在宮中,感到孤獨的時候。
是他做出一些新奇的小玩意逗她開心。
面對危局時,是他不顧一切捨命相救。
他長得那麼好看,又那麼有才華。
以至於他在認真做某事的時候。
自己就會忍不住在一旁呆呆看着他的側顏,能看半天不換姿勢的那種。
小安子這人身上有種神奇的魔力,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的魔力,這一點從她第一次見到他便發現了。
這麼多年以來。
她心中並沒有男女之愛的概念,只是把他當成自己最好的朋友,最親的親人。
她總是想,要是能夠和小安子永遠這樣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如今嫂子的一番話,像是驚醒夢中人一般,戳破了某層薄膜。
讓她不禁開始懷疑自己對小安子的感情到底是什麼。
此刻的她,心中迷茫、膽怯、羞怒、欣喜種種複雜情緒混雜在一起。
讓她根本分辨不了自己的本心。
“呀!”
“本宮究竟在想些什麼呀?!!”
“怎麼可能喜歡他這樣的人?”
“這人可是好久都沒陪我玩過了!”
“本宮纔不會喜歡他呢!”
姜泠瓏猛地搖搖頭,將自己已入歧途的思緒拉回來。
可旋即思想再一次滑坡。
她目光灼灼看向安然。
問道。
“小安子...”
“剛剛嫂嫂說我現在年紀大了。”
“要開始爲我尋覓一個好駙馬了。”
“可是我不想嫁人...”
“而且還是嫁給一個和我根本不熟悉的男人。”
“小安子,你說怎麼辦呀?”
安然似乎明白了什麼。
“原來殿下今日如此異樣的原因在這裏?”
“尋常百姓家的女兒一般十三四歲便定了親。”
“按理說,殿下即使是公主也是如此。”
“可最近幾年陛下身體抱恙,此事便耽擱到了現在。”
“不過無論怎麼耽擱。”
“殿下總是逃不過的。”
“女子到了一定年齡要嫁人,世道就是如此。”
“殿下也當放寬心纔是。”
“既然無法改變這世道,覓一好夫君纔是正理。”
安然語氣平淡。
不過心中卻並不平靜。
其實他想說的是女子也當有選擇自己是否嫁人的權利。
這世道之下,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庸,就算是公主也不例外。
她們在一定程度上,都沒有自由選擇的權利,公主只不過是其中自由度相對高一點的存在,依舊沒有辦法擺脫社會、家族男性的控制。
至少在他改變這世道之前,這樣的現實都不會改變。
話音剛落。
姜泠瓏當即勃然大怒。
啪!
“好你死太監!”
“就這麼想讓我嫁人?!!”
她一巴掌拍在車壁上。
怒目圓睜。
“不是我想不想。”
“而是這世道便是如此。”
“奴婢無力改變,至少現在無力改變。”
“本宮不是問這世道如何。”
“是問你的心中到底願不願意!”
安然微微一愣。
好似從這話語中聽出了什麼琴外之音。
心中好似被什麼東西捏了一把。
旋即微微拱手,低下頭不敢去看姜泠瓏的眸子。
一字一句道。
“公主殿下說的對,奴婢不過一介閹人。”
“怎麼敢置喙您的婚事?”
這是輪到姜泠瓏愣住了。
一瞬間她就對剛剛的話後悔了。
她剛剛罵他是死太監?
可是心中卻咽不下這口氣,依舊硬着頭皮道。
“本宮就問你想不想?”
“...”
“無所謂想不想。”
“這不是奴婢該思考的事情。”
“本宮就是想聽聽你的心裏話,有這麼難嗎?”
“殿下,奴婢已經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哼!!!”
嘭!
姜泠瓏猛地踹翻車廂內的小几,臉色也鐵青下來。
一把掀開車簾。
對着車伕喊道。
“停車!”
“本宮要下車!”
馬車停下。
姜泠瓏含怒下了車。
未幾。
車伕便掀開車簾,探頭問安然。
“安少監,公主殿下她...”
“你們不必管。”
“你駕車跟在她後邊。”
“若是她走累,自然會上車。”
說着,安然也下了車。
“你與公主說,我去工事局了。”
安然轉身向前走去。
車伕愣愣,只得按照他的吩咐。
往姜泠瓏離去的方向駕車而去。
...
即使雨停了,天色依舊陰沉沉的。
安然走在滿是雨水的青石板路上。
一路上沒有什麼人。
工事局因爲需要做一些危險的、有噪音的實驗,所以在宮中偏僻一角。
安然臉上神色有些惆悵。
他並非傻子,姜泠瓏隱藏在話語之間的情感,並不難察覺。
試問,一個女孩子問你想不想她嫁人,那她心中對你含着一種什麼樣的情感?
她想要他給她一個答案。
他真的就給了她一個答案。
“奴婢只是一介閹人。”
安然眼眸垂了垂。
輕輕嘆了口氣。
“唉...”
“對呀,我只是一個閹人。”
“怎有資格得公主垂青?”
安然亦是有情感的存在。
這麼多年的陪伴,真要一點感情都沒有?
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