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被安然死死壓在爛泥地裏。
棍棒掉落在地。
徹底失去了抵抗能力。
安然居高臨下看着依舊在奮力掙扎,嘴角長長傷口重新崩開淌出鮮血的小孩,露出一抹冷笑。
“喂。”
“小孩。”
“本來打算幫幫你的。”
“你就是這麼恩將仇報的?!!”
“你幫個屁?!!”
“還不是要拿我家值錢物什交換?”
“你看看我家哪裏還有值錢物什?”
“你這樣的貴人,還不是和那些貪官勾結纔會有這份富貴...”
“我...”
“呵呵...小子,那你猜猜,我不說用你家值錢的物什交換會怎麼樣?”
“我直接給你施捨點財務?”
“然後呢?”
“你們這集鎮上那麼多眼睛可看着呢。”
“信不信只要我一走。”
“人家就過來把你家搶了?”
“你這小屁孩有能力阻止嗎?”
“不過是說給別人聽的,你也信了?”
“再者...我們不欠你什麼。”
“想幫你也只是出於好心,不用把我們和那些貪官污吏聯繫到一起。”
這小孩一愣,怔怔的看了一眼安然和其身後站着的姜泠瓏。
“你說的是真的?”
“你沒騙我?”
“騙你?”
“你看看你,有什麼理由讓我們騙你?”
眼見着小孩不再掙扎,態度也軟化了不少。
安然也就鬆開了他。
將他從地上拉起來。
“起來吧。”
“小小年紀不學好,還學人家搶劫,小胳膊小腿都沒長好呢。”
“...”
“貴人...抱歉...是我太過唐突了...”
“我孃親重病...我如果再不弄些銀錢喫的...我和我孃親都得餓死...”
“我餓死沒關係,但是孃親...”
這小孩作了個揖,動作倒是標準。
“你這行禮倒是標準,誰教你的?”
安然其實對他剛剛的襲擊並沒有太過生氣。
而在對方解釋過後,氣也就剩下沒多少了。
無他,這樣的事情,當年他流亡的時候,見過太多太多,不過是爲了生存罷了。
“是我孃親教我的...我外公當過官...家道尚未中落之前,我孃親還是官家小姐...”
“那剛剛批判貪官奸吏之語呢?”
“也是你孃親告訴你的?”
“嗯...她與我說,這世間所有的貴人都是靠着喫窮人的血來維持富貴的...”
“早年間時常有穿得富貴的小吏挨家挨戶收稅...各樣敲詐勒索中飽私囊...其背後的官員也自然喫的盆滿鉢滿滿嘴流油...”
“那看來你孃親倒是個有見識的。”
安然點點頭道。
那小孩好似有些爲難的看了安然一眼。
然後噗通一下跪了下來。
“貴人...我知道您的好心...”
“孃親也曾告訴過我,凡是良善之人都不該被辜負...”
“剛剛襲擊之舉,既是誤會也是無奈之舉...”
“還請您救我孃親,沒有太多麻煩您的,只需要一點點糧食,我想讓我孃親活下去...”
“我求您了...”
他跪在地上磕着頭,言語中透着誠懇。
“你剛剛不還說凡貴人都是喝人血維持富貴的。”
“爲何現在又稱我二人爲良善之人呀?”
安然笑着問道。
“...”
“啊...這,凡事總有特例。”
這小孩一時語噎,畢竟是年紀小,不能深入瞭解這個世界。
安然看着他堅定的搖了搖頭。
“其實沒有特例。”
“這世間,所有貴人都是真真切切的在喫人血維持富貴。”
“當然,有可能這種對於平民百姓的壓迫和剝削是無形的,間接的,以至於他們本人不知道。”
“這一點無關他們本人的品性與好壞,當然這一點並不影響他們滿身的罪孽。”
“...”
“啊?”
小男孩瞪大了眼,有些呆滯,顯然是被這番暴論給驚着了。
“別太過驚訝了。”
“事實就是如此。”
“你的事情我們會幫...”
“安然...”
姜泠瓏從後邊拉了拉剛開口的安然,湊到他耳邊道。
“安然,我們幹嘛要幫他?”
“他剛剛還想襲擊我們哩!”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呀?”
“無妨,就當是瞭解瞭解些消息吧。”
“嗯?”
安然沒有回答姜泠瓏的疑惑,重新看向有些忐忑的小孩。
“我們會幫你。”
“但是你得支付報酬。”
“可是我家...”
“非金錢上的報酬,只是問你幾個問題,放心,不會爲難你的。”
“好的,恩人,您問吧。”
“那你先別跪着了,站起來,站直了說話。”
“是。”
安然看了看四周蕭瑟的場景。
“你們這裏緣何蕭條困苦至此?”
“按理說,此地雖然已經歸屬河北,但是畢竟離京城不遠,也算是天子腳下。不應該如此呀?”
“就算是有戰亂因素,但據我觀察,此地這般光景也不是短時間的事了...”
“恩人,我也不知。”
“從去年起,我們這裏就下雨絕少,地裏的收成很少很少...”
“今年的年景就更差了,許多人只能以啃樹皮爲生,我娘說我還是小孩子,將家裏剩餘的糧食給了我,自己卻...她也正是因此而病倒的。”
“前些日子,一羣韃子趁着夜色打了過來...”
“很多人都跑...而我孃親卻跑不了,我也只能受着孃親。”
“就是那時,家裏僅剩的糧食也被搶走了。”
“若非軍爺及時趕到,怕是孃親和我早就被那些韃子給殺了...”
“我臉上這條疤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他摸了摸臉上依舊淌着鮮血的長長疤痕,說話都有些漏風。
“那如你所說,此地去年開始便遭了饑荒。”
“這饑荒範圍有多大?”
“我也不知...只知道上個月有很遠很遠地方過來的流民,據說是從大同那邊來的。”
安然皺了皺眉。
這至少也是晉冀兩省的大災情。
範圍如此之大的災情,竟然在朝堂沒有半點風浪?
上個月,上個月太子殿下已經得了監國之實,朝政悉出太子之手,他竟沒有聽過太子對他提過半句話。
難道這其中有什麼貓膩?